腊月十四,临近年关之际,本该是团圆喜庆的时候,然而一则惨案随着冬风吹遍武林,在江湖上掀起了骇浪——
宝树门被屠,全门三千一百二十七口人,无一生还,所有屋舍皆被付之一炬。
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不出意料,又是玲珑阁。
和大部分得罪官府落草、劫富济贫的黑道不同,玲珑阁是纯粹的杀人组织,内部有如军队一般阶级分明,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只要有漏网之鱼,玲珑阁便不会罢休。
而这一次宝树门的漏网之鱼,不出意料地没有逃过死神的追捕。
亥时二刻,如山。
乌云闭月,腊月时节,夜里多雪。如山山下的树林里堆积了这一年的落叶,在安静的夜里,有谁从上面踏过,将枯枝烂叶踩出不安的噪响。
有人经过。
飘雪的夜色中,可以窥到一抹白在朝树林深处跑去,步履仓促踉跄,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逐索命。
看背影是个年轻的男子,年约二十,身上穿的衣裳做工细致,应当是个富贵人家。只是他胳膊处染红,有汩汩鲜血从中冒出,受了不轻的伤。
男子慌张地朝前跑着,时不时扭头往后看一眼,确定无人追逐后,又继续向前。
如山广袤,在大雪纷飞的深夜翻山,并不明智,但他依旧选择进山,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缘由。
他确实有无比要紧的原因,因为只要稍微跑得慢些,便会被身后的玲珑阁追上。
此人正是死里逃生的宝树门少主,也是唯一一个从屠门惨案中逃出来的幸存者。
树林外,骏马嘶鸣,无数举着的火把之中,一匹枣红宝马被人乐住了缰绳,抬蹄停在了树林边缘。
宝马上坐着的,似乎是位少年。
他身披黑色的大氅,点点细雪在氅上落了一层,给蓬松的黑狐大氅蒙了片轻白。
与这样压抑的黑色大氅截然相反的,是少年俊美到有些艳丽的面庞,那张脸白皙若女子,一对柳叶眼潋滟微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使得整张脸艳而不俗,年轻而精致。
“护法,不追了么?”少年身后,有举着火把的下属问道。
玲珑阁一行数十人追着宝树门少主来到此地,眼看快要追上,不知为何又要停下。
“大雪封山,太过危险。”少年眯了眯眼,将缰绳在手上绕了一圈,控住不停摆动的马头,“折回去,找家客栈,明日再追。”
“可是……”
“放心。”少年扯动嘴角,似在嘲笑某人的自不量力,那双柳叶眼望向树林深处,笃定道,“跑不了。”
说罢,他调转马头,喝了一声,朝来时的路而去。
剩下的人马只得跟着他离开,一道找了家客栈安顿。
客栈的老板娘半夜被敲门声惊醒,她不耐地披了件衣裳出来开门,嘴里咒骂道,“谁啊,大半夜的…”
门板掀开的一霎,外头数十个黑衣人将她的怒气吓退。
“你、你们找谁……”她愣在原地,抱着门板心惊胆战。
为首的是位少年,长相迤逦,他冲着女人一笑,白嫩的脸上凹出两个酒窝,显得可爱无害。
“老板娘,借住一晚,可有房间?”
女人目光下移,看到了这伙人腰间的佩剑,那剑上没有剑穗,纯粹用杀气装点。她咽了口唾沫,侧身让道,干干地笑了两声,“有,自然有,客官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