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累死人了。”月桃一边歪着头摘发上的点翠,一边冲站在后面的许清风问,“大过年的咱们怎么净唱这些哭哭啼啼的,好歹轮着来,哭一日笑一日呀。”
许清风递了杯备好的温水给她,笑道,“打今儿起就不哭了。”
花芜姬抬了抬眸,她被梳头桌师傅先拾掇好了,站在大衣箱旁边转团扇,转出一股股冷风来。
凌九走了,昨日她唱了一折琵琶记他就离开了北京,花芜姬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到底是觉得无趣才走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直到昨晚离开茶园之前,偶然听见了杂役再同老板抱怨,说三楼的栏杆不知为什么被人抠出五个洞来,花芜姬便明了了。
她掩着唇低低地笑,不枉她大过节还哭了四五场。
花芜姬特意去了三楼察看,一眼就看见紫檀柳的栏杆被人破坏了纹路,几个指坑掐在中央,势必是凌九所为。
她盯着那几个洞瞧了一会儿,伸手抚了上去,心情颇为愉悦地勾唇,葱白的食指指尖在坑口绕圈、研磨,最后浅浅地探入其中。
真可爱。
女子俯身,侧脸躺在那截指坑上,眷恋地磨蹭。
怎么会这么可爱,连夜从绥城跑来见她,偷偷听了戏,自己又跟自己赌气生闷气。
花芜姬几乎都能想到凌九皱着眉不高兴离开的场景。
“九郎……”她呻吟着,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含了又含,才恋恋不舍地吐出,味道甜得发腻。
花芜姬挨着那栏杆,紫檀柳被人钉出了三寸深,她睨着几个黑黢黢的小圆洞,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上面,印照着凌九握栏杆的形状,将五指挨个插入其中。
宛如同他十指相扣。
她越来越喜欢凌九了,哪怕同他耗了一个多月,花芜姬也没感到丝毫的厌烦,反而愈加想要同他耳鬓厮磨。
“等过了年……”她回正了脸,喃喃自语,垂首在自己陷入指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恬静而温柔。
“等过了年,妾身就带九郎回去……永远留在妾身身边。”
……
凌九回了绥城,两天的假期被他全部花在路上,户里少了近三千两银子,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了个什么回来。
茶园里时不时还会有戏班来唱戏,今日唱得又是痴心佳人苦等才子,二楼没人来,凌九和旭儿一起站在下面看,他摇摇头,“这戏不好。”
旭儿挑高了眉笑他,“你个棒槌什么时候知道好歹了?”
凌九也确实分不清好歹,“或许是好的,可我不喜欢,总是一样的故事,他们就听不厌么?”
旭儿耸肩,“皇宫里头都喜欢听的东西,怎么会厌。你不懂门道,自然觉得无趣,个中的学问可大嘞,听说大学士听戏都得拿两本书翻着听。”
凌九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兰仙班什么时候来?”
“二十六封箱,他们在之前得回来。”旭儿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他,“咋,要带媳妇回家过年呀?”
“别胡说。”凌九转身去拿茶壶,给前头的客官添水去了。旭儿侧着腰看他,分明看见他耳朵红了起来。
之前还装出一副正经模样,叫他们不要坏了姑娘的名声,自己还不是没几日就压不住了。娶了那么个带金矿的美娇娘,他小子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美吧!
旭儿也不拆穿他,接着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戏。
凌九猫着腰看了一圈水,耳朵上的热度才退去。
在听完北京那场琵琶记之后,凌九一个人思忖了许久,他终归放心不下,红颜薄命,非红颜之罪,而是少有能够自保的红颜。
花芜姬性格软弱,以夫为纲,且不说遇上歹人会如何,就算遇上良人,在她那样无意识地宠诱之下,大多男人都会走上歪路。
还未成婚,她便提到要给丈夫买妾,天下确实少有这样的女子。
他说不出自己是对花芜姬产生了怜惜还是有了别样的情愫,可凌九自觉他不能在年后就一走了之。
把这样好的姑娘弃之不顾,实在令人不齿。
凌花教势力颇大,他打算在年后带花芜姬去教派所属的陵城里住下,陵城里大部分百姓、商贩都是教中的兄弟,安全可靠。他可以告诉她自己进了镖局干活,若是有任务,便说自己出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