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暗示:“林家景字辈子孙,就属端华公子最出色,他上头还有一位兄长,一位姐姐,兄长已经成婚,去年还得了一对双生小子,所以端华公子若是喜欢上哪位小哥儿,家里人估计也是不会反对的,就算他不想纳妾,估计也不会强逼,毕竟他兄长已经有了子嗣不是。”
杨歆:“…………”
胡夫郎最后见杨歆还是没有反应,不得不说的再直白一些:“少郎这次奉命保护端华公子……与世子殿下,应当上心一些。”
上心,……上什么心?!莫说杨歆只是个直男,就算是个傻子,他也听明白了,胡夫郎这是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让他去勾引端华公子呢。
想到这里,杨歆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见车帘撩起,林景和表情高冷地斜靠在软垫上,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随意翻着,……似乎察觉到杨歆在看他,抬头望了过来。
杨歆赶紧回头,脑子里不自觉浮现他被朱高泽打扮的十分妩媚,然后在林景和面前俯首弄姿的画面,……,呃,太恶寒了,他要忘掉胡夫郎那些不靠谱的话!
马车内,林景和见他这般反应,只以为他还在误会,于是又抬腿踢了朱高泽一脚。
朱高泽敢怒不敢言,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特么倒是说啊!
远在京城,开明的林阁老请了两日假,只因为他夫郎最近得了风寒。
刚下了两日秋雨,空气有些寒凉。
书房内,林阁老让人取了一件狐皮披风,亲自搭在看书看得入神的夫郎身上。
林阁老夫郎姜世云出生武安侯府,少时考入五军营,后来平乱西南,一路升至从一品五军都督府同知,比起丈夫其实一点也不逊色。
他之所以退下来,一是因为身体早些年受了伤,上了年纪后,便不甚利索。二是因为林家如今权势太过,他若还在五军都督府,别人怕是要说大魏朝文武都被林家把持,索性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了下来。
姜世云看起来比林阁老保养还要好一些,看不出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依旧乌黑,眼角额头有些细纹,因为病了两日,脸色苍白,嘴唇却很红艳,眉若墨画,眼角微微上翘,就五官来看,年轻时想必也属于艳丽那一类。
榻边的炭炉上烧水壶咕咚作响,白雾缭绕。
林阁老将它提起,壶口缓缓倾斜,滚水注入矮几上的白底青花大盖碗里。
碗底一小撮墨绿色茶叶,随着水流,似灵鱼般上下翻滚游荡,俏皮可爱地散发着一阵阵奇香。
卷曲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每舒展一分,便似乎有金光射出,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这便是林家独一无二的金丝茶了。
大约是心里作用,看着茶碗中一尾尾金色灵鱼,姜世云觉得身上的病气似乎去了几分,从里到外都松快不少。
林阁老给自己也沏了一盏,然后盘腿上榻,与夫郎相对而坐,闻着满屋子茶香,老夫夫捧着茶碗相视一笑。
只是这份温馨却被来人打断,林阁老侄子正二品左都御史林修皓,与林阁老独子正五品翰林院学士林修谨两人,散了早朝会便赶了回来。
林修谨神色慌张,林修皓却有条不紊地给林阁老与姜世云都问了安。
林阁老搁了茶碗,看着儿子叹气问:“天塌了?”
林修谨讪讪,接着又忙忙道:“父亲,不好了,杭州传来倭寇屠村之事,有御史参了哥哥一本,严阁老借机又重提海禁之事,今日早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圣上问姆父可好了一些,父亲什么时候能去上朝?”
林阁老脸上不见焦急,他与姜世云养育了两个孩子,长哥儿林修瑜在宁波,性子果决坚毅,次子却资质平庸,谨慎有余,机变不足,一遇事还容易慌了手脚,所以林阁老也没打算培养他,只是将其塞进了翰林院那种不功不过的地方。
林家修字辈真正的领头人是林阁老大哥的长子林修皓,他其实只比林阁老小十岁左右,叔侄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相处十分随意。
林修皓不像堂弟那般慌张,闻到一屋茶香,笑问:“叔姆这里竟还剩有金丝茶呢?可否也赏侄儿一碗?”
姜世云笑笑,还未开口,林阁老便骂道:“赏你一碗茶叶沫子,……,有什么事赶紧说,不说就都给我滚!”
林修皓十分乖觉,语气认真道:“今日早朝确实如堂弟所言,不过依侄儿看来,参瑜哥儿的折子与重提海禁多半都只是引子,严阁老一系怕是另有目的,……,说起来,我大魏军士武器不弱,偏偏江浙福建等地倭寇屡禁不绝,跟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呵……,且每次还冒得这般及时,某些人需要有倭寇的时候,江浙等地就必然有倭寇!”
姜世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语气嘲讽:“这一茬茬韭菜里,有多少是真倭,有多少是假倭,谁知道呢?”
林阁老接过话头:“瑜哥儿上次来信,有线索指出,十七年前的那场倭寇之乱,便是有些人主导安排的。”
在自家人面前,林阁老素来不爱打机锋,有话便直说:“瑜哥儿的事情不着急,宁波水师营可管不到杭州,便是御史说破天去,也轮不到他来担责,海禁之事想也不可能,这些年朝廷开销、军队饷银、官员俸禄等等,基本上全靠海贸与市舶税支持,圣上不可能同意重设海禁,至于严阁老的目的,……,严阁老祖籍湖北人,听说家里有良田千顷呢,这几年许多湖北乡民跑去江浙等地做工,他家的佃户是不是也跑得差不多了?”
随着商业与海贸的昌盛,江浙等地的作坊工厂也越来越多,在作坊里做工,一年工钱可比租地种强上几倍。
大魏国青壮劳力十分有限,这边多一些,那边就要少一些。
林阁老大约猜到了严阁老在打什么主意,冷笑一声,语气坚定道:“明日便去上朝,严老儿想要限制丁口南流,老夫偏不叫他如意,想要留住佃农,叫他减租去!”
林修皓早就看不惯这些人,听完叔父霸气言论,恨不得举起双手支持:“朝廷自提高商税后,田税便降至三十税一,可湖广、华北等地租给佃农的土地却普遍十税一,有的地方竟然高到十税三、四,呵……,如今地荒着种不过来,纯属活该!一个个竟还打着封了佃户其它出路,将人死死扣押在土地上的主意!”
林修谨自堂兄开口后,便没再插嘴,脑子里思索了半天,才理清楚其中关联,——严阁老一系先提出圣上绝对不可能同意的海禁,吵上一段时间后,再假装妥协,提出限制丁口南流,而哥哥被参多半只是故意布置的烟雾迷障。
想通后,林学士放心了,有个睿智的父亲与机智的堂兄可真幸运,再想想,我还有一个聪明的小儿子,哎~,用我那王爷哥夫的话说,我便是人生赢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