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动作轻柔慈爱。
这便是严徽第一次见到左韶风。
左韶风今年三十五,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
年富力强,阅历丰富,又身居帝国权力的顶端。权力与成就让他身上那一股成熟、通达和自信尤为明显。
即便左韶风如今手中没有了兵权,依旧是大雍的太尉,镇国公,是这座大殿之中仅次于帝君的几个权臣之一。
左韶风虽是武将,却并无寻常武将的粗糙鲁莽。他容貌甚为英俊,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身尊贵优雅的气度。
虽是坐姿,可依旧看得出他身躯高大矫健,猿背蜂腰,手掌宽大如蒲扇,确实是个沙场驰骋的大将军。
“左韶风没蓄须,竟然比我想的要年轻不少。”宋沛悄声道,“陛下收缴了他的兵权,又让他儿子做了驸马,都说他肯定一肚子怨言。可看他这样,好像挺乐意和陛下做亲家的。”
严徽道:“他这样的人,喜怒岂会形于色。再不高兴,今日陛下宴请百官赏月,他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沈默也凑了过来:“左将军好生英武不凡。我刚才在赫连斐那群人身后偷偷转了一圈,他们也在偷偷议论左将军和陛下的……传言。赫连斐好像有点拈酸吃醋呢。”
“轮得到他吃醋?”宋沛得意,“天宁之乱里,多亏左韶风及时救驾,陛下才解围脱困。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陛下和左将军情分久远。两人好上的时候,赫连斐连毛都还没长。”
御座上,白岳青把女儿从长孙婧怀里接了过来,笑道:“萱儿怎么害羞成这样?鸿郎是专程来陪你玩的,你不是总抱怨宫里没有小伙伴吗?”
长孙萱从父亲的怀里露出半边脸,怯怯又好奇地望着下方的那个男孩。
“公主这是金枝玉叶,端庄静雅。”左韶风道,“哪里像我家这群丫头小子,整日上梁揭瓦,追鸡撵狗,不知有多烦……”
长孙婧道,“宫里没有别的孩子,萱儿一向有些孤单。我看不如让鸿郎住进宫里常住,陪伴萱儿吧。两个孩子将来要做夫妻的,打小一起长大,感情才最好。鸿郎也能早些适应宫中的生活。左将军和夫人觉得如何?”
女帝这话一说完,左右有些微的一静。就连对朝堂政事最无兴趣,正喝酒看杂耍的杨骏都暂时放下了酒杯。
女帝这提议,说好听些,是让小夫妻培养青梅竹马的感情。说得不好听,便是要将左韶风的儿子押在宫中为质了。
左韶风有三女二子,这次子才是嫡出的,也才有机会尚公主,也更受父母重视和疼爱。
左韶风只略显惊讶,他夫人却是当即僵了脸,眼圈发红。
“陛下,”白岳青出来为女帝的话打了个折,“左二郎才六岁,就让他同父母分离,未免不妥。不如让这孩子入太学鹿鸣班念书,每天课后都能入宫来陪萱儿玩耍。”
“还是东君考虑得周到。”长孙婧笑道,“鸿郎既然已发蒙,入鹿鸣班念书最合适。太尉家其他的小郎也都该进太学念书。家中私塾再好,总不如太学好。”
左夫人松了一口气,拼命朝丈夫使眼色。
左韶风深深一笑,眼角散开细纹,给英俊的脸添了几分沧桑的魅力。
“犬子们能得这份殊荣,实乃臣之幸。臣代孩子们谢过陛下。至于鸿郎,这孩子被他母亲宠坏了,若伺候公主有什么不周,还请陛下和东君代臣多加管教约束。”
两家父母又就儿女的事彼此客气了一番。
左韶风豪爽洒脱,在席间饮酒谈笑,俊朗的面孔没有一丝阴霾。他似乎对自己兵权被夺,受制于女帝一事毫无芥蒂。
等女帝亲手分了月饼,赐给在座的宾客后,席间便越发热闹。客人们随意走动,彼此敬酒谈笑。
赫连斐就是在此时起身出席,朝长孙婧舞拜。
“陛下,东君,承蒙二位不弃,臣和诸位少侍才有幸入宫。今日是我们在宫中过的第一个中秋佳节。臣等特为今日准备了一出歌舞剧,歌颂陛下千秋功德,唱诵当今太平盛世。不知陛下可愿一睹?”
长孙婧愉悦道:“你们有心,我又怎么忍心扫你们兴呢?”
其实这群少侍进入大殿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朝臣命妇们目光。不说个别少侍的家人就在这些宾客之中,光是这一群青春水嫩的俊美面孔,就足以令人望之即心旷神怡。
“阿姐真是好福气。”安乐公主往嘴里含了一枚糖渍樱桃,朝温延浅笑,“有了这么一群活宝缠着阿姊,志云君应当比过去闲了些才是。怎么最近几次的碧台琴会,都没能见到郎君的身影?”
温延端着葡萄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杨骏就笑嘻嘻地替他开了口。
“公主此言差矣。谁说有了少侍,陛下就不搭理我们哥儿俩了?陛下宠完了少侍,心里对我们有愧,对我们还更加温柔依恋了。继之是忙得走不开,没空出宫去赴琴会罢了。”
安阳公主笑容滞了一瞬,才道:“阿姐还真多情,有了新人也不忘旧人。那两位侍君可要加把劲儿,争取做下一位皇子公主的阿父,可不要让少侍们后来居上。”
温延淡淡道:“只要陛下乐意,我全凭陛下做主。”
声乐声响了起来,更衣完毕的少侍们纷纷登场,掌声四起,打断了这边的交谈。
最先登场的几名少侍中,赫连斐极为醒目。
宾客中响起一阵惊艳的低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