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选一张地图,听严徽说着那一处的风土人情。两人饮茶用点心,闲聊谈笑,仿佛两个好友。
秋光缓缓地爬着格子,窗外蝉声渐悄。
风过时,树林一阵哗哗响,给人一阵急雨过境的错觉。
长孙婧是个很好的听众。
她专注而有耐心,很懂得何时倾听,何时出言发问。
这让对方总觉得自己说的话全被她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上。于是兴致越发高昂,更加全情投入。
当然,作为帝王,长孙婧无需有意去取悦任何一个人。
这应该是她与生俱来的灵巧,和幼年后宫生存教会她的圆滑,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施展了出来。
“……从这以后,这座桥就改名为‘穿杨’了。陛下,您觉得这名字如何……”
女帝并没有回答。
严徽转过头,就见长孙婧斜靠在矮榻上的软枕上,已经睡着了。
因为从未侍寝过,这还是严徽第一次看到长孙婧睡着时的模样。
长孙婧的睡颜有着一种不设防的安详。眉宇是松开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轻微转动。她的唇甚至微微歙开,皓齿若隐若现,像被含着的珍珠。
这张脸,几乎是纯净无暇、不沾尘世的。
那个在林中和少侍们追逐嬉戏,端午那日灼热地注视着自己沐浴的女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严徽很难说自己更喜欢哪一个女帝。
毕竟在他越来越混乱的梦里,长孙婧会以两个形象轮流出现。
一个娇俏妩媚,坐在水阁的廊下,朝他笑得明朗而单纯;
一个则魅惑得近乎妖冶,穿着轻薄的红色纱衣,穿过幽暗的树林走到自己面前,洁白柔软的手抚向自己不-着-寸-缕的身躯……
正午的枢正殿十分安静,阳光和风都轻柔得恰到好处。
严徽坐在矮榻边,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女帝沉静的睡颜,注视着这个牵着他所有欲念和野心的女人。
长孙婧自浅眠中醒过来时,正对上严徽这双眼。
年轻男子俊朗分明的面孔近在咫尺,目光怔忡。在这双眼睛的深处,饱含着各种复杂的挣扎。
长孙婧伸出了手,轻抚上男人的脸庞。
“别想那么多了。”她的嗓音软绵绵的,还带着睡意,“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一个人扛着,总是把我当做一个孩子……”
严徽一动不敢动,任由那只手轻轻地抚过眉心,随着那力度将眉头舒展开。
“陛下……”
长孙婧的眼神瞬间清明。
她收回了手。
“……我睡了多久?”
“大概就一刻。”严徽道,“如果您困乏了,可以……”
长孙婧摆了摆手,坐了起来。
严徽退开了半步,掌心里捏着一把汗。
刚才女帝把他当作了谁?
这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