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徽一言不发,飞速地下着摊子上的一盘残棋,黑白子交错,落子声清脆不绝。
不过片刻,黑子反败为胜。
“郎君棋艺卓绝,令人佩服。”宫人将下一份头筹奉上。
严徽抽出字条,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走吧!”赫连斐急不可耐,“一定在下个摊子上把那小子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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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出乎意料地难。
不论严徽他们怎么追赶,那个小内侍总是先他们一步抵达摊子,一举夺下头筹,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内侍月白的长衫在夜色中尤为醒目,身形清瘦,动作十分灵敏。
严徽紧追其后,越来越近,心中一股疑惑也越来越强烈。
前方的小内侍侧身一闪,从一群并排而行的宫人中钻了过去。
纤柔的腰肢,修长如鹤颈般的脖子,纵使在狂奔之中,那身影也不失轻盈优雅……
胸膛中的疑惑化作了滚滚热流,直冲头顶,轰一声炸开。
有谁能这么放肆无忌,公然同少侍抢夺头筹?有谁能这么聪慧敏捷,轻易就破解重重谜题?又有谁能如此熟悉深宫中的一草一木,穿梭自如?
是她吧?
一定是她!
严徽不知道赫连斐看出端倪了没,但是自己的太阳穴已突突地跳了起来。
莫名的兴奋席卷了全身,严徽感受到一股全新的、奇异的激动。那是终于爆发出来的,雄性的征服欲。
前方那道秀丽的身影就像一只奔跑在林间的白鹿,而他自己则化身成为了猎人。
什么头筹,宝藏,重赏,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将那灵巧的身影捕捉在怀,成了他现在最渴望的事。
在这一场盛大的游园会里,少侍们争抢头筹还不够,还要同女帝本人展开竞争,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热闹的集市被抛在了身后,严徽紧追着那道月白的身影冲进了小东海北岸的海棠林中。
花谢去后的树林枝繁叶茂,皎洁的月光被挡在头顶的层层枝叶之上。
有那么一瞬,严徽生出一种错觉。
他好像又回到了琼岛月光照耀下的幽蓝大海之中,追逐着海波中的一尾白鱼。
海水之中,万籁俱静,只有轰隆隆的心跳声敲打着耳膜。
树枝咔嚓脆响,前方的身影一个踉跄,朝前方跌去。
严徽纵身一跃,飞扑上前将人抱住,后背重重撞在地上。
两声闷哼响起。
内侍的幞头跌落,严徽感觉到冰凉的青丝拂在脸颊上,一股如兰又似柑橘的芬芳在鼻端弥漫。
长孙婧喘息着,撑起身子俯视严徽,双眼在幽林之中荡着薄薄的水光。
“陛下,”严徽一开口,方觉得自己嗓音沙哑,“您没伤着吧?”
长孙婧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是臣失礼了。”严徽的手臂虚虚地环着女帝纤瘦的腰,诚惶诚恐,“臣没想到真的是您……”
长孙婧微微一笑,“宝贝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手的,严少侍。”
她爬起来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