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让我摸一下御赐的玉带,也沾一下子瑞的福气。”
一大早,严徽的院中访客络绎不绝,都是听闻严徽被招幸,借着贺喜而来一探究竟的少侍们。
御赐的玉带本被收在了衣橱里,又在众人起哄下取了出来,供人瞻观。
“我当初一见严兄面相,便知你是个有福之人,将来必定能得到圣宠隆恩。果然不出所料,被选入内廷当日,陛下就召见了你。想来点册的时候就已将严兄记在了心上呀。”
说话的是一名林氏少侍。严徽同他并不熟,只记得当初在茶会上被众人奚落时,也曾挨过他一记夹着讥笑的白眼。如今对方笑容可掬,姿态谦恭,同过去判若两人。
不仅这位林少侍,今日前来道贺的少侍们全都对严徽十分殷切。
“严兄穿的可是陛下赐的衣服?这衣衫可真衬得您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啊!”
“就是啊,严少侍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再适合这青色衣衫不过了!”
“往日竟不觉得严少侍个子这么高。”
各种直白的奉承络绎不绝,让严徽好生不适应。
还是宋沛最为直爽坦白,张口就说出了众人想问而还不知如何开口的话。
“子瑞,陛下龙仪如何?你随侍一场,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事,说来给兄弟们听听?”
无数道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严徽身上。
严徽谦虚一笑,斟字酌句道:“陛下容貌好似天山神女,秀丽端庄,华贵高洁,我都不敢多看。我奉召去长乐宫,不过是陪陛下听琴游湖罢了。志云、宣平二君也一同作陪。”
宋沛更感兴趣:“这两位可是当下最受宠的侍君,子瑞居然这么好运,一进宫就能同他们结识!他们两人看着如何?”
严徽瞧着一只只伸到脸前的耳朵,自然捡了各种好话,将两位侍君从头到脚地夸奖赞美了一番。对温延的清高冷傲,和杨骏的跋扈张扬只言不提。
众人听得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女帝宫中侍君并不太多,且都是她还在东宫时的旧人。
除了东君白氏,温、杨两名侍君外,还有一位品级更高的奉君郭氏,一位常年抱病而失宠许久的侍君穆氏,和一位默默无闻的少侍乔氏。
郭氏入宫时间比相君柳怀易还要早,位分仅在柳怀易之后,是如今后宫中仅次于东君的侍君。
天宁之乱后,柳相君故世,白东君辅佐女帝执政,无暇他顾,郭奉君便接替了东君,成了后宫事务的实际掌管者。后因才华出众,又深得女帝信任,郭氏如今执掌皇商,常年到处奔波,不常在宫中。
而失宠的穆侍君就是穆希的兄长。这位侍君当年也曾隆宠加身,风光无人能及。可惜他在一次射猎中落马摔伤,落下了顽疾,不能再侍寝。
女帝重情,倒没因此冷落穆侍君。但是穆家还是绞尽脑汁又送了一个小儿子进来接穆侍君的班。
至于最后一位少侍乔氏,也是先帝指给女帝的人。听说乔氏因为有些粗鄙,不得女帝喜欢,常年无宠,平时也不常露面。
这样排下来,温、杨两位正是后宫中无冕之王。若能同他们中任何一人结交,都是撞了大运。
众人又缠着严徽将昨日伴驾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各自在心里写满了笔记,才告辞而去。
院门关上,严徽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里抹了一把汗。
“都是奴的不对。”陈三良让小宫人打了水,拧了帕子给严徽擦脸,“郎君心软厚道,被这些少侍们围着追根究底,也不好不答。奴应该早些想法子送客才是。万一郎君哪句话说得不妥当,可是要被人钻空子去搬舌根的呢。”
严徽知道陈三良是在借着自责,提点他谨言慎行。
他初次碰到这样的场面,确实没有什么应对经验,一时拉不开面子回绝那些人。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我记下了。”严徽道,“再有下次,一定多长些心眼。”
陈三良笑道:“郎君也不用太担心。您得天独厚,陛下偏爱,前途好着呢。”
严徽如今再看陈三良眼底那抹含蓄的笑意,明白这少年内侍肯定也是知道自己酷似柳怀易的事。
“陈三良,你是几岁入宫的?”
陈三良道:“奴八岁时就入宫了,拜了梁三圆总管为义父,是三字行里的小辈。”
严徽问:“这么说来,天宁之乱的时候,你就在宫中?”
“正是。”陈三良道,“奴那时在尚仪局里做杂务。天宁之乱后,宫人死的死,伤的伤,陛下又放了许多人出宫。奴手脚利索,又承义父照顾,才被提拔了上来。”
严徽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那你可见过柳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