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瞬间如芒在背,汗如雨下。
来自季清和的压迫感,令他心头惴惴,似压了块崖石,呼吸不畅。
他终于发现,自己太过于轻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威压与气势,非长期身处高位的领导者不可有,绝非是个特聘顾问这么简单。
他甚至有预感,得罪这个男人,比开罪沈千盏还要恐怖千倍。
那是打从心底滋生起的恐惧与臣服。
令他后背濡湿,眼皮似有重压,竟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这一刻,萧盛忽然后悔起自己的草率。
他嘴唇翳合,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话到嘴边,舌头却像是冻住了般,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来。
少顷,季清和移开视线,低不可闻地笑了声,问:“萧制片与苏总交情不浅吧?”
“恋爱关系?”他眸色幽深,虽是询问,语气却无比笃定。
萧盛心一沉,抿唇看他。
季清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甚至,他连眼神都吝啬于在他身上停留,低头整理袖扣。
他头顶有一小片水晶灯折射出的弧光,光线璀璨明亮,将壁影的暗纹辉映得纹理毕现。
——
饭厅的大门轻轻开合数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缓缓步入传菜间。
须臾,餐饮部来上菜的传菜员压低了声,问:“菜怎么都不上?”
“嘘”声后,里头窸窸窣窣一阵拉扯,似一场博弈般,谁占上风便由谁主导战场。
沈千盏意外自己此刻竟然还有心思去揣测传菜间里发生的情况,但内心仍有一片空地,留给了自己发呆。
她忽然觉得,生活之所以是生活,是因为它每分每秒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在按着自己的剧本出演着这部名为《人生》的舞台剧。
她不在上帝视角,所以看不清自己前路还会遇到多少障碍与麻烦,也无法换位思考对方的思维逻辑与迷惑行为。可一旦人生迈过这个阶段,再回顾——这幕戏里,除了群演和配角,就只剩下满幕的戏剧性与荒诞。
可能年纪大了,考虑事情真的会佛性不少。
今晚这事,如果是几年前的沈千盏遇上,不说喊打喊杀,仗势欺人是必不可少的。萧盛想全须全尾的走出这扇门?
门都没有。
沈千盏垂眸,看向季清和。
她这个角度,居高临下。能清晰看见灯光投落的暗影交汇在他的眼睫与鼻梁处,他的眼窝深邃,眉尾眼角的暗影幽沉,像折戟沉沙的刀斧,将他的轮廓勾勒得立体又清晰。
他似压根没察觉四面传来的窥视,慢条斯理地翻折起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那腕上,佩戴着一只深灰色金属质感的机械表,表带环环相扣,表盘微凸,弧面下是不加修饰的精细齿轮,正以机芯为轴,一轮一齿,无缝吻合,按部就班的顺时针旋转着。
季清和虽有佩戴手表的习惯,但经常一天几换。
沈千盏起初还不掩惊艳,一只只欣赏,时间久了以后,渐渐麻木。即使知道他一块表能顶北京一套房,都掀不起什么兴趣把玩了。
但这只极具工业风的硬核手表,她却从未见过。整块表像完全透明立体的机械枢纽,所有的齿轮、螺丝全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运转着,既精巧又似缩小版的时间之轮,极其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