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宵禁的时辰了,她还打发人去告诉他,实在不行在值房睡下算了,不要赶来赶去。
“葛贤的事,已经解决了。”
萧迟叫她进去,他一身寒气的,怕冰到她。
解下沾雪的大斗篷,暖了一会儿,二人才携手进了里间。
朝上斗得愈急,已经波及到萧迟近身的人了。
葛贤早年和继母有龃龉,双方各过各的,弟弟去世后也没合在一起,后来弟媳与人通奸致继母意外身亡,现在就有人扒出这桩旧事,弹劾他不孝。
这几日萧迟都在处理这桩事,今天已经解决了,飞马通知葛家人,老族长和族人星夜赶赴京城,作证并直接将继母休出葛家门,对方不得不闭嘴了。
事后,让葛贤出面给继母娘家填补了银两,到底母子一场让好生安葬,并过继儿子让她有香火可续。
又补偿了弟弟一房,并把侄儿侄孙接到身边照拂。
两边都没有意见了,并主动出面做证,说葛贤并无不孝之举。
这事就彻底了结了。
萧迟淡淡道:“净会挖些模棱两可的陈年旧事来做文章。”
他牵着裴月明的手往罗汉榻行去。
萧迟很高,两人站在一起,裴月明就勉强到他的下巴。身姿笔挺,肩宽背阔,撑开了赤红滚边的亲王蟒袍,这色泽浓烈且厚重王服一般人穿很容易被压住了,但他非但没有,反而撑开了气势。
深黑的缎面锦靴每一步落地都很稳,正如他现在的人。
裴月明侧头看他,剑眉星目,深邃五官一日旧日俊美,只如今看着,往昔那种少年稚气悄然褪去了,不知不觉间,已彻底长成了一个大男人。
他成熟了,朝中斡旋的手段也愈发圆融,不疾不燥,手段纯熟,大事小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而外头,人手聚拢,人心聚拢,往昔永城伯府的人心态逐渐转变,早已以三皇子党自居了。
他发话,也不会有人再跑去问一遍段至诚了。
萧迟已彻底成为唯一的核心。
这很好啊。
裴月明摸摸他的脸,不凉了,她温声问:“这是怎么了?”
但她发现,萧迟今天情绪并不怎么高。
他甚至没有去把大衣服换下来,拉她一起在榻上坐下,手虚环着她的肩,往榻背上一靠,仰头闭上眼睛。
萧迟正当年,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基本就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疲态的。
裴月明招手,接过热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有捉过他两只手,擦了手掌,又裹住手指一根根擦了。
萧迟低头,看着她动作。
她擦好了,抬眼看他,他沉默片刻,说:“今日,父皇头疾发作了。”
脸色大约打理过,还好,但表情认真看,还是能辨出来的。
另外,退朝皇帝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微微晃了晃。
要是往时,皇帝不舒服的话他会直接休朝的。
但今天却没有,他甚至连揉额头的动作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恰恰说明他病症颇重,才会越发刻意掩饰。
萧迟心情很复杂,仰头,长长吐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