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天已经黑了。
天上还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而已经攒着积雪的地上,有个穿着盔甲受了轻伤的人正拖着一个昏迷受了重伤的男人往前走,这两人便是顾瑜和傅显。
先前那场战役,他们先是中了埋伏,许多将士都受了不轻的伤。
后来那些外族又占据地形的便利,开始朝他们射箭,傅显为了保护她受了伤,而后他们又遇见真的雪崩,解仓等人还在迎战,而她跟傅显却不幸坠落山崖。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男人的脸比身下的雪地还要白,不是很薄的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紧闭着眼睛,即使是被这样拖曳着也没有苏醒过来的痕迹。
顾瑜见惯了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脆弱的时候,想到刚才自己不幸掉下山崖的时候,男人义无反顾跳下来的情形,她本就通红的眼眶更是流下一串眼泪。
凛冽的寒风不着边际的打过来,满是鲜血和眼泪的脸被打得生疼。
她双手拖曳着男人,喉咙早就哑了,却还在喊着人,“傅显,你别睡,你醒醒,我们很快就能到了,解将军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别睡,还不好?”
可这辽阔的天地下,只有呼啸的寒风,哪里有人回应她的话?
长达一个时辰的徒步,顾瑜其实也已经很累了,刚才她虽然被傅显保护着没受什么伤,但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事都没有?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走了一个时辰,整个人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可她不敢倒下,她怕自己倒下了,她跟傅显就真的完了,这雪下得这样大,他们两人要是都晕过去,估计等解仓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就被雪埋住了。
而他们的结局,不是被冻死,就是失血过多而死。
看着面前越来越模糊的情景,顾瑜连忙摇了摇头,又狠狠咬了下嘴唇,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她就这样赤着脚拉着人,一步步朝前面走去,嘴里还哑着声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明知道让人发现你把我留在军营会给你造成麻烦,还是把我留下了。”
“还写那样的奏折,你难道没想过别人会怎么议论你吗?”
脸上的鲜血和眼泪早就被风吹干了,脸也早就被风吹得麻木了,可顾瑜却没有理会这些,她只是义无反顾抓着人,一边艰难前行,一边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在等,等你什么时候和我说。”
“你倒好,直接把那根簪子藏了起来。”
“你这个傻子……”
其实那日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傅显握着那支粉玉簪,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爱怜,可她那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当做不知道。
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她死死咬着嘴唇,撑着不让自己晕倒,“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要娶我?只要你醒来,我就答应你……”哽咽的哭声在凛冽的寒风下,显得有些轻,顾瑜边哭边说,“傅显,你快醒来啊,你要再不醒来,回头我就随便找个人把自己给嫁了。”
“……不准。”
顾瑜听到这极轻的一声,就像是惊住了一般,她猛地回头看去,昏迷不醒的男人竟不知何时睁开一双眼睛。
他看着顾瑜转过头,看着她脸上震惊错愕的神情,他虚弱的笑了下,想抬手擦拭掉她脸上的血污,却发现自己胳膊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叹了口气,看着人说道:“别哭,我没事。”
哇的一声——
顾瑜突然扑进了傅显的怀里,她双手紧紧地抱着男人,嘴里不住说道:“你个混蛋,你吓死我了!”她自小坚强,就连哭都很少,更不用说这样不顾形象,扑到别人怀里哭一回了。
傅显也被她吓住了,呆怔半响,这才抬起胳膊抚着她的头说,柔声道:“别怕,我没事。”
他听着耳边的哭声,心里突然软成一片。
这是他第三次见顾瑜哭,唯独这一次,没有气闷和心疼,而是高兴。
两年后。
已经成为女将军的顾瑜和傅显一起回京……一年前,傅显当初提出“女子也可入军营,也可受功勋”的提议终于还是被萧景行通过了,而顾瑜毫不意外的进了新的军营,成立了大周第一支娘子军。
这一年的时间,
这支并不被人看好的娘子军却屡次击败了许多流寇盗匪以及外族贼人,和傅显统领的将士们一起保护了西北百姓的安危。
两人并没有同大军一起出发,而是比大军要早些时日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