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的眼睫轻轻呼扇,达西能清楚的看到她的挣扎。先生屏住起呼吸,忽然意识到小姐这一次不会逃避,而是正在认真的思索一个答案。
“至少不是现在。”良久,伊丽莎白的声音轻柔的响起。
达西恍若听到的仙籁。
这一次她没有否认自己的情意,没有抗拒:“在我接受威廉先生就是达西先生之后,我还需要点时间。”将过往认知中那个属于别人的达西先生和眼前的你清楚的分开,你就是你,不该被我固执的割裂成两部分,用我偏见的心全盘否定从信纸上走下来的你。
绅士厚颜抓住一切机会制造融洽的相处气氛,尽量融入到小姐的生活当中去。这大半年的陪伴和努力没有白费,伊丽莎白终于愿意正视她对威廉先生的热爱从未消逝,在戳破了那层假身份之后,依旧如此。
伊丽莎白犹豫再三,努力促使自己向着心里的坎迈出了一步。
达西先生哑声道:“好。”
“哇哦。”乔治安娜捂着嘴,小声问莉迪亚:“莉齐是不是脸红了?”我哥哥他好像也?
“如果你希望达西先生成功的话,最好现在别打扰他们。”莉迪亚忍着笑说。
莉迪亚不管在哪儿都特别吸引先生们的追逐,她虽然还没获准进入社交界,但已经有不少追求者,小小年纪的就跟比她大几岁的高级生小姐一样,公共休息室的抽屉里总能找到她的情书。就算遇到再火热的告白,莉迪亚感觉自己都不会脸红了,可没想到莉齐和达西先生这样纯情青涩。倘若现在她咳嗽两声,那边互相凝视的男女肯定像被被戳到肚皮的小羊羔,惊慌失措的跳开。
幸好小妹妹克制住了小坏心眼,达西先生才能享受这甜蜜的时光。
达西先生最近情绪高涨,他开始向大姐夫乔治先生学习,关怀友爱妹妹们。但显然,种子商先生天生性情讨人喜欢,而达西先生的关爱,却莫名的带有一种严肃的考教味道。
他比班纳特先生都要威严。
比如莉迪亚的拉丁语和乔治安娜的竖琴,在妹妹们谈论起功课时,达西先生积极的参与进来。先是请莉迪亚读了一节《吉尔·布拉斯》(注),认真的指出她的错漏,诚恳的鼓励她继续努力。然后乔治安娜独奏了一段竖琴,达西先生实事求是的说跟去年在彭伯利时相比,他没能听出妹妹的进步来,最后依然是耐心的勉励。
“我刚刚好像在面对朱蒂丝夫人一样,应该说,除了后头的鼓励之外,简直没什么两样。”莉迪亚小声跟好友说。
乔治安娜拨动了一下琴弦,“我想玛丽说的对,我哥哥面对莉齐时,已经尽力浪漫啦。他天性认真,并且厌恶任何形式的伪装——也许你得试着习惯,他在彭伯利的时候就是这样表达关怀的。”
“那时莉齐在信里告诉他,教他和我一起在花园用餐,品尝美味并且谈心。他总是把谈心变成一场严肃的谈话。”做妹妹的无情的揭露他:“他也知道这点,所以不爱说话,时常别人说好几句才回答一句,人们因此认为他傲慢,但他并不是有意的。因为说的越多,就越可能变了味道,好像教育训诫别人一样,明明他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乔治安娜小声透露:“他和宾利先生那样要好,就是因为宾利先生不会误会他,并且宾利先生时常得求助别人替他拿主意。像是跟莉齐那样说半天也不尴尬,才是怪事呢。”
“宾利先生?”莉迪亚想起来:“他的妹妹似乎很想撮合你们,圣诞节前你还收到她要来拜访你的信?”
乔治安娜点点头,有点不高兴:“宾利先生在巴斯与一位小姐陷入热恋,可不知道卡罗琳怎么想的,居然请我写信劝说她哥哥,她的信里说‘一位年轻富有的绅士不该娶一个年长放荡的寡妇’,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与宾利先生的交情只因为他是哥哥的朋友,跟宾利小姐也并不太熟,我把信给哥哥看,他也很生气,嘱咐我不要再理会她。”
莉迪亚连忙抱抱嘟着嘴的好朋友,她有点明白姐姐们从前爱捏自己脸蛋的想法了。忍了忍,班纳特家最小的姑娘也学会了安慰人:“别担心,宾利小姐绝不会拜访内瑟菲尔德,假期结束后我们就要返回陶丽丝,她没机会来打扰你。”
莉迪亚尽职尽责的告诉她,宾利小姐曾经在这所房子里趾高气扬的招待她们,“她看不起乡下人,认为自己比我们高贵。她本来很希望宾利先生能买下的庄园现在属于一群乡下人,她的面子可过不去。”又绘声绘色的叙述很久之前的那场冲突:“……说坏话的时候叫莉齐和简撞个正着,莉齐的舌头比壁炉的通火棍还要滚烫厉害,她把无礼的宾利小姐说哭了!不过达西先生当时正与他们一起散步,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根本理会宾利小姐的话。可莉齐误以为他听任纵容宾利小姐,那时候特别讨厌他。”
乔治安娜没想到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忍不住说:“宾利小姐想做彭伯利的女主人,她在哥哥面前总是尽力维持淑女的仪范,这样不理智的诋毁污蔑——不会那个时候,我哥哥就喜欢莉齐了,宾利小姐看出来,所以才……”
两个小姑娘无意间将达西先生的里子翻了出来,莉迪亚默默的计算了下时间,随后她正色的对乔治安娜说:“达西先生可真让人佩服,他以后再像朱蒂丝夫人那样考较人,我也会好好配合。他怪不容易的,想必也对自己的性格很苦恼吧。”
在达西先生不知道的时候,他获得了一位小支持者。
紧接着,他的关爱又解决了困扰玛丽很长时间的问题。
在迎回女人每个月的老朋友之后,伊丽莎白无比迫切的想要把“女人的贴身搭档”做出来,但很显然她没有关于这种知识储备,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先将草纸弄的柔软舒服一些,于是就有了她和玛丽合作的第一个小作坊。
玛丽对这个新生的商品“卫生纸”作坊充满了信心,并且大有要把作坊扩大成工厂的雄心壮志。作坊对买来的草纸进行二次加工,使草纸变得更洁白干净、吸水和柔软。
“虽然贵了一些,但总比请个女仆专门把草纸揉皱揉软的简单方便吧?”玛丽翻看着账簿,不解为什么作坊接到的订单这样少。从芬兰和德国来的两船草纸(注2),现在连十分之一都没能销售出去,这可太出乎两位小姐的预料了。
班纳特家的人对这种新商品欢迎极了,不仅亲戚们,就连内瑟菲尔德的仆人们也开始使用作坊里的商品,并且愿意用薪酬为家人购买这种柔软好用的纸。可以说,卫生纸作坊最大客户来自于她们自己。
“或许我该试着做些广告。不仅对英格兰,就像从别的国家那里购进草纸一样,试试向沙皇俄国那里做点广告?”玛丽自己给自己提建议说。
吉蒂不解,“为什么是沙皇俄国?那可有点远。”
博览群书,在姐妹之间最有见识的玛丽小姐耸耸肩:“为了拯救沙皇俄国的鹅。”
“玛丽又在说怪话。”莉迪亚把吉蒂的小狗抱一只在怀里,和乔治安娜一起给它顺毛,半大的苏格兰牧羊犬温顺的伏在姑娘们的怀里,任温暖的小手穿过它长长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