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鹿却缩了缩脖子,抱住自己:“我怕拍完这部戏我要恐婚了,太可怕了。”
他还能感受到婚姻生活里,郝辰的烦躁,仿佛浑身都被铁链绑紧了,连灵魂都被绑死了。大脑里浸润了无穷无尽的抱怨唠叨,一口气都透不过来。
下一幕,就是姜浓自我意识的觉醒。
孩子断奶了,第一声叫的是爸爸。
这声爸爸当然是郝辰妈妈教的,她无时无刻不在孩子身边念叨,“爸爸”,“爸爸”。
姜浓抱着儿子,听到这一声爸爸的时候,她快要疯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过的有多狼狈,丈夫不理解她,她忍,婆婆挑她的毛病,她也忍。
现在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居然第一个不是认她。
孩子会说话了,全家都是欢声笑语,就连孩子自己也在傻兮兮的笑,所有人都夸孩子聪明,瞧那一声爸爸,叫的多清脆,多清晰,多标准啊,别人家的孩子都叫不了这么好呢。
只有姜浓一个人如坠冰窟。
她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
毕业两年了,她丧失了在职场上的优势,成了一个被婴儿牵扯精力的全职妈妈。
她很久没有精心打扮过了,很久没有去大城市逛商场了。
她不记得帝都的中山公园,是不是在□□附近。
不记得最喜欢吃的那家蟹黄豆腐,到底是豆腐更多,还是蟹黄更多。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国家大剧院,是和哪个朋友。
至于国家大剧院里面是什么样子,忘了,全都忘了。
那里很大,很宏伟,她明明记得自己尖叫过,四处拍照过,甚至还有路过的观众被她惊艳过。
姜浓宁可自己死在了大学。
改变生活是痛苦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选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她说她要离婚,不要孩子。
父母骂她疯了,郝辰觉得她瞎折腾,孩子也在郝辰怀里娃娃大哭。
事实上,这时候郝辰的工作有一点起色了,他被调到了另一个部分,成了带新人的小队长。
工资涨了一千,年底的奖金也会长。
儿子的幼儿园也选好了,是小城市唯一的一家双语幼儿园,虽然学费贵,但是郝晨妈妈决定给他们出这笔钱,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生活看似比以前更有生机了。
姜浓也恍惚了一下,或许这么过下去,也能相安无事。
但她很快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痛恨自己墙头草的性格,当初要不是被这些花言巧语蒙骗,她也不会选择回到小城市,放弃自己的梦想,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浓是自私的,她对自己的爱,超出了对儿子的爱。
她无法为了这个家庭,为了下一代再忍耐下去。
她已经不爱郝辰,也不爱这个家乡了。
姜浓站在一个分叉路口,道路两边空无一人,她只能选择一条路走,镜头逐渐拉长,再拉长,最后,她成为了画面里的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点,而分叉路口的两边,通向两个不同的桃花源,只不过,站在路口的姜浓并不知道。
这也是导演为影片做的美化。
人人都知道,那条岔路的两边不可能都是桃花源,但镜头里需要这种美感,也需要被称为希望的东西。
影片不是为了否认哪一种生活,就像画面中所展示的,不管哪条路,都可能通向美好安宁的桃花源,而怎么选择,就是每个人的权利了。
姜浓离婚了,她只身来到帝都,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
今年她二十四岁,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她租了个很廉价的老小区,和另外两个女生合租,老小区不安全,生活环境远不如大学宿舍。
她甚至还回学校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宿舍楼,熟悉的楼口,熟悉的水房,熟悉的门牌号,再也不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