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秀只是冷笑。
他怎会知道?
自然是因为他擅自在何向山和柳曼柔的生死簿上添了几笔——今生,来生,永生永世,他们难逃厄运,不得好死。
为此,他付出的代价太大。
可那又如何,他原本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杀人一千,自损一千,惨胜也是胜。
至于这辈子……世间纷争,早与他无关。天底下多的是虚伪之人,不如长留地府,厉鬼为伴。
次日一早,玉清就像忘记了昨夜说过的话,又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作白日梦,除了吃就是睡。
玉清的奶娘朱嬷嬷和吉祥一合计,越想越后怕,这可不是中邪的症状吗?
于是朱嬷嬷命小太监多福进宫,向皇后娘娘禀明公主的怪病,请娘娘作主。
早朝结束后,承光帝刚下朝,皇后已等在养心殿外,远远见到人影,迎上前,神情分外凝重,“皇上——”
承光帝一眼便知她为何而来,叹了口气,“进去说。”
皇后跟着他进门,待旁人全都退下,忽然跪地,泣道:“皇上,您一定要救救月儿,再这么下去,您真要眼睁睁看她死吗?!”
月儿是玉清的乳名。
玉清公主出生前,宫里一年内夭折了两位小皇子,民间也是大灾之年,百姓苦不堪言。
皇后一直怕肚子里的孩子无法平安落地,夜夜抄佛经祈福,坤宁宫佛音不断。
玉清出生那夜,月色正好。
承光帝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庆幸这是一个健康的公主,不禁展颜一笑,他一笑,小公主仿佛也笑了。
窗外下起雨,祸害大楚已久的旱灾终于成为过去。
自此,承光帝和皇后都觉得公主是个福星,宠爱的无以复加。
“您要月儿嫁给靖南将军,是,臣妾明白,他对大楚有功,皇上承诺在先——可您何曾想过,月儿心中,夫君是那等粗俗之人,本就是一桩奇耻大辱。如今他、他仗着有几分能耐,竟敢欺负公主,分明就是不将您放在眼里,您就忍的下去么?”
皇后还在哭诉。
承光帝俯身,道:“起来。”
皇后不允,执拗的摇头,“您狠得下心,月儿却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你这话说的,难道月儿就不是朕的女儿了?”承光帝叹气,“要说起来,你也是糊涂,怎把那丫头教的如此天真?大婚之夜撵走霍怀秀……太任性,也太傻气。可如此骄纵,朕却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皇后泪落如雨,咬住嘴唇,低声啜泣。
她出生于世家大族,见惯人心险恶,宫中后妃众多,更是步步惊心。各种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她一边周旋其中,一边又觉得厌倦。
玉清自小便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虽然幼稚,但也快乐。
她实在不忍心抹杀女儿的纯真,又想凭自己的身份,加上皇上的宠爱,总能护傻女儿一世无忧无虑,怎知千挑万选,皇上竟给了她一个如此不堪的驸马。
“臣妾有错,可您知不知道……”皇后抬眸,满脸都是泪痕,“霍将军到公主府,趁下人都不在,他把月儿打的遍体鳞伤!他一个上战场杀过人的男人,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拳打脚踢,这般下作的行径,何止藐视皇家、藐视皇上,简直不配为人!”
承光帝疑惑道:“他对玉清动手?”
“千真万确!”
承光帝沉默,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摇头,“不该。”
皇后泪眼迷蒙,“皇上是不相信臣妾的话?”
承光帝扶起委屈的妻子,淡淡道:“前不久,岑御医去将军府看过霍怀秀,他说,霍怀秀旧伤发作,伤上加伤,已经时日无多。”
皇后道:“岑御医说的未必就是——”
承光帝打断:“他没必要撒谎,也不敢对朕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