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山道:“小朝说您几日不进食,卑职实在担心。无论如何,请将军保重身子。”
霍怀秀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低低一笑,“向山,很久不见你,今日一见,竟觉得你有些陌生。”
何向山怔了怔,道:“将军说笑呢,卑职一直待在您身边,也就这几日出门办事——都怪我。其实南边的事情,晚去几天又有何妨。您病着,我不该只留下小朝照顾您,他到底是个孩子。”
“我不怪你。”霍怀秀的声音轻轻的,似笑非笑,“许是病糊涂了。”
何向山忙道:“将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这么作践自己,柳姑娘也不知道,何苦。”
他看了将军一眼,又劝:“虽然咱们和南夏休战了,可总有一天南夏定会卷土重来,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将军,身体为重。”
霍怀秀道:“你总是为我好。”
他眼底含笑,语气却透出渗人的阴冷。
何向山脊背一凉,不知怎么作答。
霍怀秀又道:“我没事,下去。”
何向山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行了一礼告退。
院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雪,清早才扫过,如今又能踏出鲜明的脚印。
将军,很古怪。
何向山回头,正好商朝关起门,阻断他的视线。
他很早就认识霍怀秀。从名震天下的靖南大将军还是卑微的永定侯府家奴时,他就认得他。
霍怀秀一向阴冷,笑起来都像讽刺,可从未如今日这般吓人。
不止冷,更是阴森……
只在灵堂或阴间才有的不详之气。
何向山打了个寒颤,不由加快脚步。
屋内,商朝关起门,回头道:“天气冷,我取披风来。”
霍怀秀低眸。
他的手掌摊开,苍白的皮肤,掌心纹路浅的几不可见。缓缓屈起手指,虚握住,从自己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还魂之后,他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说是活人,体寒如冰,没有掌纹。大雪的天穿一件单衣不觉得冷,十来天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
说是死人,偏又有微弱的脉搏和心跳。
霍怀秀恹恹道:“我不冷。”
商朝:“可你病了。”
霍怀秀用手指按住胸口,感受心脏缓慢的跳动,“死不了,活不成,当真叫人厌烦。”
商朝眨眨眼睛,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也不问,只说:“刚才,你对何大哥不太好。”
霍怀秀沉默片刻,淡声道:“你的何大哥是个有福之人,我从前竟没看明白。”他抬手,凌空虚作一个挖眼的动作,“留着这双眼珠子,倒不如挖了。”
白活一世,竟是有眼无珠。
他在永定侯府时,何向山是府上的短工。
那时候,他三天两头受皮肉之苦,食不果腹,活的毫无尊严。
何向山没有和其他人一道欺辱他,但也不曾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