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无偏祭出拷鬼棒,抽身要追的时候,小女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腰间的铃铛依旧在响,周无偏按住铃铛,目光扫向封寄海所在的方向,拷鬼棒指向封寄海,缓缓左右摇摆,像是在确认具体方向,显然他没办法像林小酒一样能直接看到魂体。
即便看不到,周无偏也飞快吟诵咒语,酒店内已经碎裂的玻璃窗原本的位置隔空闪起金色符文,虚虚地漂浮在半空中,将这间房间笼罩起来,即便林小酒这个活人,也能感受到那符文震慑人心的威力,更别提封寄海那手握若干条人命的厉鬼。
封寄海也的确受到了影响,准确来说,自从认识林小酒之后,许久没有涌现出的那种乖戾阴鸷蠢蠢欲动,控制不住的恶意再一次燃烧起来,很想杀人,很想报仇,很想将眼前所有活人统统切碎,甚至吞吃掉他们的灵体,拉着一切美好的东西一同下地狱,眼前一片昏暗,唯有身边那娇娇悄悄的少女,身上还带着一点温暖光亮,令他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可那无端挑衅的臭道士……
封寄海双眼赤红,周身阴气瞬间浓郁起来,周无偏也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两道灵符,“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这鬼物休想再迷惑我周派弟子!”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林小酒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无偏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那小女鬼,而是对自己起了怀疑,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跟到了酒店,用了什么法子掩藏住自己的行踪,连鬼大佬都没察觉,看来到底是周不阿的师弟,的确有些道行。
封寄海也冷笑,小小的酒店房间内阴风四起,头顶电灯忽明忽暗,照得屋内鬼影森森,寒气阵阵,周无偏却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拷鬼棒,同时手指翻飞。
那两道激射而来的黄符,还没近封寄海的身,就燃烧殆尽,周无偏神色更冷,猛然祭出拷鬼棒,冲封寄海而去,原来,他的黄符旨在探他的位置,这拷鬼棒才是真正的杀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林小酒一个念头闪过,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人就动了起来,她竟是抢在封寄海之前,生生抗下了周无偏的拷鬼棒。
“丫头!!!”
“林依焰!”
针锋相对的一人一鬼同时偃旗息鼓,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封寄海能切实感觉到那拷鬼棒的威力,关心则乱,一时竟忘了林小酒是人而非鬼,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慌忙伸手去扶,奈何他的手竟伸过林小酒的身体,封寄海怔怔地愣了片刻。
而周无偏在飞速确认她只是一点皮外伤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阵法被打乱,再找那‘脏东西’恐怕就失了契机,气得八字胡都跟着发抖:“胡闹!真是胡闹!”
林小酒注意到封寄海依旧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周无偏,便暗暗用身体挡在周无偏和封寄海之间,没头没脑地斥责一句:“还不进去,难道要我担欺师灭祖的罪名吗?”
满脑子都是要取周无偏性命念头的鬼大佬,被林小酒这一骂,陡然惊醒,乖戾的怨气散去大半,可看着周无偏那副模样,又觉得不甘心,等林小酒第二次催促,才不情不愿地钻回了她胸前的古玉里,林小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周无偏骂道:“糊涂!你真是糊涂!”
感受到胸前古玉的异动,林小酒忙按住心口,很想劝便宜师叔一句:你可少说两句!
虽然拿不准究竟谁的本事更大一些,两败俱伤也不是她想看到结果——做一个合格的风水师,总不能背上杀害师叔的污点。
周无偏却丝毫不领情,自顾自骂:“我还奇怪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就……原来是这样,你居然养鬼!用这样的禁术,是嫌自己寿元太长吗?”
林小酒很想辩解一句,自己并不会什么禁术,是鬼大佬自己找上门来的,可周无偏却已经举起了拷鬼棒,作势要打,“我今天就替师兄清理门户!”
那拷鬼棒虽然是厉鬼克星,对活人却没什么威胁——林小酒刚刚已经领教过了,也有了底气顶嘴:“那您干脆打死我,看您百年之后怎么到下边向我师父交代,毕竟他老人家最疼我。”
虽然这位因急功近利,已经被周不阿逐出师门的便宜师叔看起来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偏听偏信,无条件地站在他那位好徒弟席廉贞一边,找尽机会试图羞辱和贬低林小酒,可相处了几天,林小酒却发现,这位“师叔”似乎还是有底线的,断然不会真对她不利。
果然,周无偏举到一半的拷鬼棒硬生生停住,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背着手转了好几圈,才丢下一句:“做师叔的只能告诫你,离那厉鬼远一点,那种东西,若不是图谋你什么,怎么会任你差遣,代价可不是你能承受的,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了他这一番责骂,林小酒反倒觉得这便宜师叔比一开始的阴阳怪气顺眼多了,嬉皮笑脸道:“师叔,我知道分寸。”
周无偏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了耐心,“罢了罢了,我知道管不了你!但你记住我今天的话。”最后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愤然离去。
这一夜,林小酒折腾到凌晨一点才就着满屋子狼藉睡过去,然而,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又被手机铃声挖了起来。
“林大师!不好了!”手机那头张口就带着因恐惧而颤抖的哭腔,林小酒的睡意被清了大半,听完电话后,认命地爬起来穿衣洗漱。
抵达曹家的时候,轩轩的粉色房间,还保持着房门大开的模样,只在第一天见过的曹老太太,就趴在房门内的地板上,皮肤渗出点点尸瘢,四肢已经僵硬,身上目前看不出明显的致命伤,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林、林大师,我们昨晚听您的吩咐,就抱着轩轩守在房间里熬了一夜,可是,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做了糊涂事!”郭瑞蕊的声音发颤,对自己婆婆的死,没有太多悲伤,更多的还是惊惧和埋怨。
曹毅脸色不好看,斥道:“都这个时候了,埋怨也没有用!林大师,您是高人,再给出出主意。”
林小酒倒是没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却问:“其他几位大师呢?”她注意到,连‘中间人’吴韬都没到,事出突然,他其实也不必亲力亲为地每次都到场,可周无偏和封三垣居然也不到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