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落下,银霜月无处安放的手先是揪住了床幔,接着死死扒住了床沿。
天慢慢黑下来,屋子里的暖炉中炭火正旺,窗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洋洋洒洒,一片片的雪花落在窗扉上,被屋子里的暖气一烘,就湿漉漉地化在了窗户上,顺着窗纸缠缠绵绵地滑下来,流泪一样。
翻浪的被子上,银冬突然开口,他附在银霜月的耳边问她,“长姐,你为何不肯看我一眼?”
银霜月抿住嘴唇,没有开口,她怕不遮住眼睛,会忍不住推开银冬,忍不住对他动手。
索性她没有说话,只是咬住了嘴唇。
但是很快,银冬突然停住,他双眼红得更厉害,几乎要滴出血来一样,死死盯着银霜月蒙着的眼睛,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疯狂,一把扯开了银霜月眼前的遮挡。
银霜月眼睛闭着,呼吸纷乱。
银冬却疯了似的突然掐住了银霜月的脖子,颤声命令,“睁开!看着我……”
银霜月皱眉,银冬却手上用力,低吼道,“你看着我!是我!不是别人,你在想谁——”
银霜月忍无可忍睁开眼,一巴掌甩在银冬的脸上。“你发什么疯!”
两个这个状态,真的不适合吵架,银霜月瞪着银冬,好容易喘匀一口气,看着他疯魔的样子,直接伸手扯着他散落的头发把他拉下来,“你找揍是吧?我想你爹行吗!”
银冬一疼,很快从那种魔怔的状态恢复过来,一个劲地给银霜月道歉,边哭着,边把银霜月折腾得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银冬状态有点不对,多年夙愿一朝实现,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好像双脚落不到实处,只有怀中的人才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
她将他养大,教他做人,寒冬里给他温暖,尸骨中背着他前行,他辗转思慕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够像这样彻底地拥有她。
他如何能不疯?
他自己知道他有点不对,银霜月当然也感觉出来了,银冬根本不许她闭眼睛,银霜月哭笑不得,起先还是瞪着他,后来慢慢地看不清什么,眼中水雾拢着银冬的样子,有点变形,但是她很确定,这是她的银冬。
她的小冬儿。
“别哭……”银霜月抱住银冬的脑袋,完完全全地纵容着他所有的放肆,亲了亲他始终湿漉漉吭唧唧的嘴角,温柔得不像是她,“别怕,长姐在呢。”
像那年在伤病中背着银冬走过了漆黑的山路,银冬病得迷迷糊糊,银霜月也是这样,拿出潜藏在内心深处,专属于银冬的温柔,渡他病痛疾苦,抚他悲切伤怀。
夜太长了。
银霜月从来没觉得夜这样长过,精疲力竭地睡去的时候,屋子里蜡烛燃尽的炭火熄灭,隔着窗子都能看出外面已然天光乍现。
再醒来,银霜月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她身上没一点力气,睁开眼就看到银冬正坐在她身边不远处,嘴角抿着笑意,衣冠利落,正提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什么。
银霜月动了动酸楚的四肢,再看银冬侧脸薄红精神奕奕,简直像是吸了精气的狐狸精,整个人一夜之间容光焕发,顿时心里骂了句娘。
她总觉得银冬太弱了,任何意义上的,简直不能称为男人,但是经昨夜一晚。她现在觉得自己真是马失前蹄,昨晚还觉得他病中就算折腾又能多久?现在想想,他要是不病,自己还焉能有命在吗?
他是喝了什么了不得的壮阳之药?
银霜月郁闷地翻了个身,银冬写好放下了笔,在纸张上珍而重之地印上了私印,接着折放进信件当中,顺着车帘递到了外面,就很快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过了。
银霜月没注意银冬什么时候爬到她身边的,她还在怀疑自我,怀疑银冬偷偷吃药了,银冬靠过来,贴着她的耳边亲了亲她的耳朵,声音带着笑意。
“长姐可算醒了,冬儿一直等着长姐吃东西,都饿了,”
银冬从前在银霜月的面前也爱这样黏唧唧地说话,但是昨夜一过,这调子银霜月记忆太过深刻,下意识腰酸腿软,有点遭不住。
于是她干了一件十分丢人,她这辈子基本上不会干的事情。
她娇羞地拉着被子,耳根红得要滴血,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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