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户也并不严实,呼啦啦的风仿佛能从窗户纸里头透进去一样,实在让人难熬的很。
可她这时候坐在火车上,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又觉得那样的日子似乎也不像记忆中那样的难熬了,其实她那时只是不懂,有时候只要有那个人在身边,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而已。
到了全椒,再下去却没有车了,知春在火车站外头雇了一辆驴车来。那赶车的听说她们要去沈家祠堂,便同她们攀谈了起来。
沈韬的灵柩是十天前运过来的,在当地还做了一场法事,远近的乡绅父老都过去了,连沈督军都亲自过来了。
那赶车的一边说,一边抹起了眼泪,只叹息道:“我们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也算出了个人物,谁知道竟这样年轻轻的就死了。”
许妙芸听了只觉得伤心,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知春便忙问那赶车的道:“那沈少帅的灵柩可曾下葬了?”
“还不曾下葬,还在祠堂里面摆着呢。”他这边正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同许妙芸道:“昨天有两个男人也从申城过来,去沈家祠堂走了一趟,大约也是沈少帅的朋友,就不知道两位小姐认不认得。”
许妙芸也未曾去细问,沈韬在申城那么多年,总也有些朋友的,他们大老远的来祭拜他,也未可知。
驴车才到村子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妙芸同知春寻了一户老乡家住下,预备第二天一早去沈家祠堂拜祭。
最近过来拜祭的人不少,老乡家里都单独空了客房出来,虽是粗茶淡饭,但一想到离那个人近了,心里却半点不觉得辛苦。
两人怕被村民们瞧见,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去了祠堂。
沈家的人都已经回了申城,这里留下来的乃是几个看守的老奴,许妙芸前世也都是见过的,她让知春给了他们几块大洋,那人便放了她们进去。
沈韬的灵柩就放在祠堂边上的一间耳房里头,知春吓得不敢进去,拉着许妙芸的手小声道:“小姐……”
这样的天气虽不至于加速尸体的腐烂,但终究味道是不好闻的,大约是因为尸体是被烧焦的缘故,竟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焦味。
许妙芸忍不住趴在沈韬的棺木上哭了起来,她这时候心里却想着,如果她没有重活这一世,兴许沈韬也不会死。
然而这世上毕竟没有如果,沈韬如今已经死了,而她却还活着。
她一向是个懦弱的人,连为他殉情的勇气也没有,一想到这里,许妙芸便越发觉得绝望了起来。
她在沈韬的棺椁前哭了好一阵子,时间也似静止了一样。可她永远都不知道,前世的她也曾躺在这祠堂的耳房中,那时候她真的死了,也有一个男人曾在她的棺椁前黯然伤神。
许妙芸从祠堂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的时候了,她们在老乡家吃了一顿便饭,打算下午雇车回到县里。
到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小站上并没有多少人,许妙芸拎着皮箱从入站口进去,看见宋铭生就站在月台上。
那人并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过了良久才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然而这却出乎了许妙芸的意料,她从来没有想到,宋铭生也会来到这里。
宋铭生见她脸上表情惊讶,倒是先笑了起来,只慢慢的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皮箱,低头看着她道:“很意外吗?”
他伸手搂着许妙芸的脖颈,少女的脖颈温热柔软,细嫩的皮肤下还有着跳动的脉搏。
“你二婶娘打电话说你没有跟着回苏州,你父母都很着急,我去火车站查了一下,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偶尔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这一次许妙芸并没有挣开他的手心,她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
他便停下来等着她收拾心情,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许妙芸条件反射的躲了躲,但最终却还是站定了,任凭宋铭生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