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善恶也在隔着众人看着他,目光冰冷,几乎是在逼视。
杨岁华:“!”
他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仓促地收回视线,思绪胡乱漂移中,又想起了钟善恶对他说过的话。
“我会派人过去保你,如果遇上强敌,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给我赢。”
“我要浮鹤道人的弟子做第一,而不是一个冠军都拿不下的废物。”
杨岁华掌心浮起一层薄汗,他把手探入道袍中,摸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出发之前钟善恶给他的一件天品法器,法器共分天地玄黄四品,天品是最高等,只要拿出它,也许他就能和苏清风一战。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杨岁华的手微微颤抖,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做,感情又让他有所犹豫。就在他内心极度煎熬时,他听见了苏清风淡淡的声音:“你要想好了,再错下去,你就没有退路了。”
杨岁华一愣,抬头对上苏清风沉静如深湖的目光,他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个仓皇无措的自己,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村庄,还有村子里一张张死去的脸……
忽然之间,他好像想通了。
“……我知道了,”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杨岁华放下了手,却依然握着他的桃木剑,抬起了头,“我不会投降的,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现在的他其实根本没有能力站在这里,他愧对那些村民,也愧对其他参赛者。但如果他不去面对自己犯下的错,那他以后就再也没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了——那个村庄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他将永远无法拯救自己,也无法拯救他人,就像苏清风说的,只是空有一身力量,永远也做不了一个天师。
他要完成自己最后一场对决,然后站在这里,向所有人道歉。
苏清风与他对视,道:“好。”
战斗的结果其实从领域放出的那一刻就已分明,观众席上的人都以为杨岁华要投降了,可很快他们就惊讶地发现他依然提剑冲向了苏清风——明明知道一定会输,但还是选择了最有骨气地对决。
不过这并改变不了什么,杨岁华最终还是落败了,苏清风站在他面前,披着鹤羽道袍的身姿修长清越,却如一座高山。杨岁华望着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败了就是败了,他心服口服,没有遗憾了。
观众席上沉默几秒,随即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时隔九年!道界大赛的冠军又落在天师头上了!”
“苏天师太强了,这才是我辈的楷模啊!”
“浮鹤道人弟子也不错了,虽败犹荣,如果是我,可能直接选择投降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苏天师厉害!”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贵宾区的钟善恶一言不发地起身,想要离开。
苏清风本来就在留意他,见他要走,捏了一道符,淡淡地开口道:“钟老,请稍等。”
他的声音不大,却因为符纸的作用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一时间欢呼声渐停,众人侧耳倾听,等着他对钟善恶说些什么。
四周一片安静,钟善恶不得不停了步,道:“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想问钟老一句,”他的目光不善,苏清风却依然淡定,不疾不徐道,“您为了让杨岁华夺冠在这场比赛里安排了数人,又让他们组成小团体去劫掠其他参赛者的木牌,最后交给杨岁华——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哗然,有人惊呼“怎么可能”,还有人质问“你在胡说什么”,态度和刚才称赞他时完全不一样,看得出来钟善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确实很高,是不能轻易抹黑的存在。
钟善恶也清楚这点,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一派胡言!才刚得了冠军,竟然就想空口污蔑我——”
“我作证!”杨岁华忽然上前一步,道,“确定如此,我就是主谋之一!”
钟善恶:“……”
场上观众再度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还有这出转折,杨岁华见状继续道:“我根本不是什么浮鹤道人的弟子,我十五岁那年接触道法,自觉天资横溢,自学七年后就想出来大展拳脚。钟老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了我,让我顶着浮鹤道人的身份参加比赛,之后再为他所用,助他在道界更上一层——这些都是他和我说的,他还许诺比赛过后就让我进天师局总部,为了让我夺冠,还特意在比赛里安排了人,那些小团体其实都是他的人组织起来的,我击败他们也都是假象,是约好了的!”
他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只觉身上大山搬开,如释重负,然后又朝着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怎么骂我都行,我愿意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他爆出的信息量太惊人,一时间观众席上根本没人说话,良久之后,才有一个声音犹犹豫豫地道:“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你们血口喷人!”钟善恶怒极,指着杨岁华道,“杨岁华!你竟然忘恩负义,和这个外人联合起来污蔑我!简直枉费我对你的栽培!”
“我很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指导,还有引领我参加道界大赛,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掩饰我们的手段太不光彩了!”杨岁华道,“对不起!我不能不清不白地就夺得这个冠军,我也不配夺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