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柊看她,然后别开视线淡淡颔首:“嗯。可以。”
多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内里已经被汹涌起来的情绪揉皱成一团了。白木汐那一点害羞的表情被沈柊完整地捕捉到了,混着被拒绝告知而感受到的无形边界感,像是变成一根尖锐的刺,毫不讲理地搅得沈柊心中烦闷又狼狈。
“……你是怎么打算的?”不愿在面上带出那些自己都不明了正体的混乱情绪,沈柊还是顺着白木汐的意思换了话题,轻声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你得了这个病吗?”
白木汐慢慢摇了摇头:“只有你知道。我在学校……好像也不怎么犯,就瞒的蛮顺利的。”
“至于打算……”她垂着眼想了想,最终故作开朗地对她笑笑,“也没什么打算,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她话里有隐隐的躲避,沈柊抿紧了唇,心中生出来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在理智的驱使下强忍着不情愿去将这句话问出口:“……没有考虑过去告白吗?”
光是说出来就让胸口的不快满的像要溢出来,喉咙口发闷,被沈柊径自压下去。而听了这话的白木汐明显怔了怔,她沉默了好半晌,最终仍是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吧,因为是很好的人,知道我因为她得了花吐症的话、那就一定会……”
一定会愿意给出一个吻的。
白木汐没说完,沈柊却已经知道她后半句话想说的是什么。某种收拾不干净的涩意在心底泛开,让她蜷紧了手指,听到白木汐顿了顿后继续说着:“……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不想要她因为可怜我而这么做。”
少年人的自尊比黄金更贵重,沈柊可以理解白木汐的意思,却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纷乱思绪,好在她至少在面上是个很能忍的人,仍能顺着理智去说:“……那你可以不告诉那个人你得了花吐症的事,就只是告白的话……”
反正白木汐刚才也说了,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么暂且向暗恋对象隐瞒下来也无不可吧,毕竟等告白成功了之后,这个病症也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样的想法是很合理的才对,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抗拒呢。
为什么她这么难过呢,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冰刃划过喉咙似的带来冷厉的痛意,为什么……为什么她非得劝白木汐去和那个她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告白不可呢?
沈柊没能继续说下去,就突兀地停在这里。好在白木汐不知为何也没有继续追究,或许是已经听懂沈柊的言外之意,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白木汐安静了半晌,在沈柊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嗯。”她小声说,目光落在地上,“那我之后会考虑的。”
提出的建议没有被拒绝,却不知怎的,没有给沈柊带来什么好心情。
在那次交谈之后,对沈柊来说唯一的好事大概是在暴露之后白木汐不再躲着她,虽然也没回到像之前那样亲密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但至少不会再那样明显地躲在房间里。
而坏事就一抓一大把,基本上都是因为沈柊将心神往这件事上分的太多而造成的。比如这导致她在做其他事的时候都没办法多专心,总是恍恍惚惚的,连自己的课程表都记错,到了地方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发呆,好半晌才意识到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没有办法,沈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白木汐的花吐症。毕竟她们朝夕相处,白木汐每次因咳嗽而冲进洗手间去时都像是在提醒她,白木汐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并因暗恋而生出这样的恶疾来。
而对这个被白木汐喜欢上的对象她仍然一无所知,白木汐嘴巴很严,半个字都不肯吐露,沈柊就一遍遍地在脑中猜测勾勒着这样一个人的形象,白木汐是个很乖的小孩,平时除了家和学校之外没有什么常去的活动场所,所以应该是她的同学。白木汐有一点颜控,所以应该是个长相漂亮的人。白木汐很粘人,所以应该是个会包容她、也愿意和她黏在一起的人。
好像也不对。沈柊想。毕竟木汐现在只是暗恋,还没有说出口,那或许还没有到黏人的地步……但至少是要关系好的吧,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就暗恋成疾,至少是会了解彼此,然后才……
真是要疯了。沈柊深深地叹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在得知了病症的真实面目后,焦虑却不减反增。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在清晨分开去不同学校的时候沈柊就开始忍不住提起心来,然后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离开她的白木汐会做些什么呢,去了学校之后是不是会和暗恋的人见面呢,她们会怎么相处?怎么聊天?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告白、然后成功在一起呢?
这种心情会在她去接白木汐放学的等待期间达到巅峰,时隔半天的见面让沈柊变得忐忑,白木汐在学校的人缘很好,每次出校门时身边都围着个人,然后才会挥别她们走到沈柊身边。这放在以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再看却总和以往不一样,沈柊会忍不住去打量围在白木汐身边的人,那个瘦瘦的男生靠她有点近了,那个小个子女生挽了木汐的手,总之一切互动落到她的眼睛里都变了味,沾染上疑神疑鬼的色彩。
好矛盾。沈柊明明是想要看到白木汐尽快好起来的,却又在每天回到家后看到白木汐仍然咳嗽着时,内心会有个角落卑劣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