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那片宅子,是侯府。
侯府不是什么侯爷的府邸,而是兵部侍郎侯君集的家。
之所以一整天大批的黑袍还没有离开这里,是因为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需要仔仔细细的搜查。包括每一个角落,甚至房梁上。侯君集的书房是搜查的重中之重,虽然从早晨开始在这屋子里就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领队的黑袍团率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的侯君集,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已经到了今日,侯大人何必还要替别人隐瞒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你们之间来往的书信必然不少,而且……你手里应该也有一份名册。”
侯君集把看着夜空的视线收回来,忍不住失声而笑:“你也说了,已经到了今日没必要再装傻。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没什么好说的,办我的案子……难道还需要证据?虽然我必死,但想来主公仁义,我老家里或是还会给我留下根苗,既然有后,我怎么能不为后人考虑?”
军稽处的团率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侯君集被押送到了军稽处北衙。
就在谢映登的那个小院子里。
谢映登看到带着手镣脚铐的侯君集走进屋子之后,放下手里的书册做了个请的手势。侯君集没拒绝,在谢映登的对面胡凳上坐了下来。
“大档头早就回来了?”
侯君集问。
“有一个多月了。”
谢映登微笑道:“之所以请侯大人来,是因为刚才下面人回报说没从侯大人的府里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你来问,难道就比他们问管用些?”
侯君集忍不住微微冷笑,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屑。
“我不问。”
谢映登从桌案上拿起一摞纸张递给侯君集道:“是想给你看看这个。”
侯君集微微皱眉,还是忍不住好奇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只是随意扫了扫,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
谢映登看到他脸色变化,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不需要你府里的任何罪证,因为确实没这个必要。你看的这份名单,只怕比你自己心里记住的还要详细些。这是陇西几个名门望族的名册,很多人你不认识,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而且这些人中有九成和你的案子没有一丝关联,他们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不过因为你,这些名字从今夜开始只怕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都是因为你啊……这其中有不少还未束发的少年,也有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
“何必?”
侯君集忍不住颤声说道。
“不只是这些。”
谢映登拿起另外一摞更厚的纸张比划了一下说道:“这里有上千个名字,是你和军中来往的那些将领们的家眷。用红笔勾了名字的都是男丁,不论大小一律处死。没勾名字的是女人,一律发配边塞为奴。”
他把最上面那一张纸递给侯君集:“这是你家的名单,你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人没有?”
“你们不能这样!”
侯君集猛的站起来,眼神中都是压制不住的恐慌:“就算我有大罪,可当年主公曾经亲口说过,若我犯错,罪不及亲人!当年我为燕云军立下过无数功劳,这是主公为了奖赏我而特意下的旨意!”
谢映登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侯君集认真道:“你这样白痴,想谋逆怎么可能成功?”
侯君集表情一窒,随即哀鸣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谢映登在他身边缓缓蹲下来,贴近侯君集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回来之前主公特意交代过,如果你真有悔改之心,能知错,可以为你留下最小的儿子。”
“真的?”
侯君集猛的坐直了身子,满眼都是希冀。
谢映登笑了笑,指了指桌案上的笔墨白纸说道:“看你如何做,主公的吩咐我不敢不听。不过若是你自己不把握,我又能做什么?”
“我写。”
侯君集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提笔在那白纸上一边写一边问道:“主公确实交待过这句话?”
谢映登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不会骗你,而且不会篡改主公的旨意。”
侯君集脸上浮现出一丝愧色,提笔疾书,很快就在白纸上写下了几十个名字。然后写下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我的幼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向谢映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