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婶连连说好,又看向后方的陆宴臣:“宴臣少爷也来了,老爷子见着你们肯定高兴。”
往日尊重长辈的陆宴臣头一次没接谈婶的话,只对姜予眠说:“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理解姜予眠对陆老爷子的感激,不会阻止她回报恩情。但他跟陆家的亲缘,早在陆老爷子拿棍子打下来那刻就断了。
一听这话,谈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是姜予眠要看望陆老爷子,他不会进去。
姜予眠轻轻推开房门,谈婶跟陆宴臣仍在外面,谈婶斟酌道:“宴臣,其实你爷爷这段时间门经常念叨你……”
陆宴臣面不改色:“谈婶,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
一旦陆宴臣摆出这种态度,谈婶便不能再劝。
说到底,从始至终是陆老爷子亏待了这个孙子,陆宴臣独自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当初是陆老爷子“驱赶”他离开陆家,而今是他终于摆脱枷锁。
他以一己之力撑起陆家,给陆老爷子足够的体面,这已经是爷孙俩最好的结局。
姜予眠进入病房,陆老爷子正歪头看着门口,似乎是知道谁来了,沧桑的眼里浮起情绪。
“陆爷爷,我看来你。”
“眠,眠眠。”
许久不见,陆老爷子比往日消瘦许多,本就年迈的人,更添岁月沧桑。
陆老爷子躺着说话不便,抬手指床边,让姜予眠帮他把病床升起。
姜予眠调整到合适高度,方便陆老爷子坐靠,又拿了枕头给他垫在后背,“陆爷爷,你现在好点了么?”
陆老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多了。”
往日两人见面,爷爷慈祥、孙女乖巧,看起来也十分温情。如今再见,物是人非,竟然无话可说。
陆老爷子不经意地往门口瞥了几眼:“你一个人来的?”
姜予眠迟疑片刻,摩挲手指道:“宴臣哥哥也来了。”
来了,却没进来,不用问也知道什么原因。
陆老爷子沉闷道:“他还在气我。”
“他没有生气。”只是累积到一定程度,终于爆发。他的爆发不是声势浩大,而是无声无息,默然离去。
陆老爷子从陆习口中得知当年那通电话的真相,心中有悔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无法挽回犯过的错。
当初的陆宴臣犯错了吗?
没有。
陆宴臣离开后,陆老爷子常常想起往事,内心后悔不已:“如果当初知道不是他……”
“是陆习,就该怪罪了吗?”姜予眠皱起眉头,“陆爷爷到现在仍然觉得,两个跟父母聚少离多的孩子,提出想见爸妈一面的要求,有错吗?”
航班失事是意外,而非人力操控,他们对灾难感到痛苦惋惜,唯独不该把一切推在十一岁的小孩身上。
试想当初他们知道胡搅蛮缠的陆习,又会怎么做?是觉得孩子小不懂事则不怪罪?还对一个六岁小孩发火,从此偏袒陆宴臣,让陆习自生自灭?
无论哪一点,依照陆老爷子的个性,那个孩子都不会好过。
姜予眠呢喃:“或许正因为意识到这点,他才会独自揽下一切,去保护弟弟吧。”
六岁的陆习尚且不懂事,十一岁的陆宴臣却在一夕之间门看清人心。所以他更不愿拖陆习下水,否则在当初的情境下,不过是两兄弟一起被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