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沈介不相信计缘会老死,他不相信,或者说不甘心。
“计缘——”
癫狂的怒吼中,被捆住半个月之久的沈介带着绝死之势破出困境,“轰隆”一声炸碎雷云,穿过伥鬼,带着残破的身躯和魔念遁走。
就连陆山君也极为诧异,沈介濒死居然还有余力能脱困,但即便如此,不过是拖延死亡的时间罢了,陆山君吸回伥鬼,再度追了上去,拼着损伤元气,就算吃不掉沈介,也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而沈介此时几乎是已经疯了,口中不断低呼着计缘,身躯残破中带着腐朽,脸上狰狞眼冒血光,只是不断逃着。
天地间的景色不断变化,山、森林、平原,最后是水流……
“你他娘的还没死啊?给我下去——”
天空爆发一阵猛烈的巨响,一只弥漫着红光的恐怖手掌忽然从天而降,狠狠打在了沈介身上,刹那间在接触点产生爆炸。
“轰隆……”
沈介被老牛一掌打向大地上,然后又“轰隆”一声装碎一片山体,身躯不断在山中滚动,起初带得树断石裂,后面只是带起落叶枯枝,然后摔出一个斜坡,“噗通”一声落入了一条江面。
“老牛,你来干什么?”
陆山君声音略显不满,但老牛毫不在意,只是哈哈笑着。
“连条败犬都搞不定,老陆你再这么下去就不是我对手了!”
老牛还想说什么,却见到飞来的陆山君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江面。
“不好,渔船!”
陆山君虽然没说话,但也和老牛从天上急遁而下,他们刚刚竟然没有发现江面上有一条小渔船,而沈介那生死未知的残躯已经飘向了江中小船。
只是当二妖飞至江面上空之时,陆山君心中却猛然一跳,忽然止住了身形,老牛微微一愣还是冲向渔船和沈介,但很快也如同身遭电击半僵在江面上。
渔船内舱里走出一个人,这人身着青衫两鬓霜白,散漫的髻发由一根墨玉簪别着,一如当年初见,脸色平静苍目深邃。
沈介已经爬上了渔船,这一刻他自知绝对逃不过陆吾和牛魔王联手,即便看着“船夫”接近,竟然也没有想要杀他了。
“师……”
心情极度激动的陆山君正要拜见,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猛然冲向渔船,但计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陆山君的动作缓和下来。
“沈介,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我么?”
气息衰弱的沈介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所谓渔夫,计缘的声音他毕生难忘,带着仇怨深刻心底,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你……计,计缘?嗬……嗬……你,果然没死,果然,还没死……”
“多谢牵挂,或许是对这红尘尚有留恋,计某还活着呢!”
计缘平静地看着沈介,既无嘲讽也无怜悯,似乎看得仅仅是一段回忆,他伸手将沈介拉得坐起,竟然转身又走向舱内。
沈介这一刻戾气狂涨,只想要冲向计缘将之杀死,但心中杀念极盛,可身子却没有动,看得踏波船边的陆山君和牛霸天也紧张不已,死死盯着沈介,只要他敢出手就会更快发动。
计缘再次出舱,手中多了一个瓷杯,里头是看起来有些浑浊的酒水,酒水虽浑,酒香却浓厚。
“计缘,难道你想劝我放下恩怨,劝我重新从善?”
沈介脸上露出冷笑,他自知现在对计缘动手,先死的绝对是自己,而计缘却露出了笑容。
“所谓放下恩怨这种话,我计缘是向来不屑说的,便是计某所立阴阳轮回之道,也只会报应不爽,你想报仇,计某自然是理解的。”
这令沈介微微诧异,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杯酒,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计缘送酒的手已经抽了回去。
“只是你固然是想报仇,但纵然我计缘再无什么大法力,可在我弟子面前恐怕也是不能得手的,即便计某命令他不准出手,他也不会听的。”
计缘没有一直居高临下,而是直接坐在了船上。
“请你喝杯酒吧,计某自酿,人间醉,喝醉了或许可以骂我两句,如果忍得了,计某可以不还口。”
牛霸天看看全神贯注的陆山君,再看看那边的计先生,不由挠了挠头,也露出了笑容,不愧是计先生。
而沈介只是愣愣看着计缘,再低头看着手中浊酒,瓷杯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慢慢开裂。
“呵,呵呵呵呵……没想到,没想到到死还要被你羞辱……”
沈介将酒水一饮而尽,瓷杯也被他捏碎,本想不顾生死直接出手,但酒力却来得更快。
儿时欢乐、年少轻狂、逍遥自在、纵横一生有欢声有笑语,亦有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