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兰走过去喊了几声,见郭鹏没反应,便又笑着伸手挠了挠郭鹏的脸。
以往她都是这样把日渐嗜睡的郭鹏叫起来的。
郭鹏怕痒,经不起挠。
可这一回,她挠了好久也没有把郭鹏挠醒。
曹兰觉得有点不对劲,再细细看着郭鹏的脸,瞳孔骤然一缩,心里咯噔一下,便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了郭鹏的鼻端。
兴元二十年五月初三,太上皇郭鹏逝世于洛阳泰山殿,享年七十岁。
他去世时,无病无灾,仿佛真的只是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似的。
也因此,没有谁能把他救活。
大医馆和太医院的医生们跌跌撞撞跑到泰山殿的时候,为时已晚。
郭瑾骤然听闻此事,心神剧震,正在奋笔疾书的他手一抖,毛笔跌落在奏本上,笔端饱满的墨汁啪的一下碎在纸面上,浓黑的色泽快速蔓延,浸染了大半个奏本。
郭承志正在洛阳城外的农庄内公干,调查农具推广事宜,忽然接到快马来报,言及郭鹏去世之事,大惊失色,而后夺下信使的马,不顾一切的纵马狂奔入洛阳城。
大医馆和太医院集体出动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洛阳朝廷,官吏们纷纷感到惊恐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量谣言四下传播,惹得人心惶惶,不久,连民间都开始传播各种谣言。
这种慌乱一直持续到五月初四上午。
辰时四刻,洛阳城内用来报时的九座大钟齐齐敲响,悠长而深远的钟声由远及近,传遍整个洛阳城。
传令官差着白衣四散而出,向全洛阳城宣告。
太上皇郭鹏去世了。
皇帝郭瑾垂泪不止,悲伤不能自制,饭食不能进。
稍有和缓,郭瑾便决定将此事昭告天下,而后率领群臣商议太上皇身后庙号、谥号。
以老臣郭嘉为首的诸臣皆以为太上皇起于行伍,扫清群雄,平定天下,建立魏国,开创盛世,自古功之高,未有出其右者。
因此,当以太祖为庙号,谥为高,为太祖高皇帝。
皇帝郭瑾以为可,便以此为结果,公示天下,以大行皇帝郭鹏为魏太祖高皇帝,盖棺定论。
接着,郭瑾宣布全国进入国丧期,同时公布太上皇亲笔遗诏。
太上皇在遗诏中交代了自己的后事。
国丧可以办,但为时不宜太长,以免打扰民间正常生活生产,宫中、民间应以七日为宜,七日之后,一切照旧,无需拘束。
国丧期间,除不能饮酒作乐之外,其余生产生活公干事宜都可以正常举办,没有必要折腾一些形式化的东西强制人们遵循,那毫无益处。
自己去世以后,不设灵堂,地方臣属、将军无须入朝奔丧,只需家人哀悼之后,灵柩即刻启程,北上狼居胥山皇陵,永镇北疆。
首阳山下设衣冠冢,后世子孙如欲祭拜,无须往狼居胥山而去,只需在衣冠冢祭拜即可。
皇帝、皇太子需谨记勤政、爱民之遗言,终生自省,断不能骄傲自满、好大喜功,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最后,为全国农户减去三个月的农税,作为太上皇赠予他们的最后一份礼物,以此向天下人告别。
太上皇遗诏公布之后,人们最开始并未感到悲伤,而是感到茫然。
就像是以为一直会持续到永久的某件事物忽然间消失不见了一样,他们满是茫然。
等太上皇灵柩出宫、绕洛阳城一周并且最终在大军的护卫下北上狼居胥山皇陵之后,人们才忽然意识到,太上皇真的没了。
那个已经退位二十年,却一直都在用其他的方式影响着他们的太上皇真的去世了。
蜀道是太上皇修的,大运河是太上皇修的,太学州学郡学县学也是太上皇建起来的。
他们能识字是因为太上皇数十年如一日的推进扫盲行动。
他们能改变命运读书做官是因为太上皇建立了科举制度。
他们能基本上维持温饱是因为太上皇给了他们平安的生活,敲碎了在他们脑袋上吸二遍血的地主豪强,还给他们不断地减免赋税。
他们可以熬过寒冬是因为太上皇给了他们廉价的煤炭,让他们有燃料可以生火取暖,而不必总是出门樵采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太上皇为他们做的事情,细细数来,仿佛怎么数也数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