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团巨大的迷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直到他看见那些原本只听命于他母亲的侍卫们对长公主言听计从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转眼看向左前方端坐着的母亲。
只见他母亲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然而她嘴角扬起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出卖了她的内心。
时锦了解他母亲,他甚至在瞬间看穿了他母亲的想法。
冷不丁的,他的脑海里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当时锦反应过时,他已经拽着他母亲的手来到御花园里偏僻的一角,这里没有人,冬日的夜晚连虫鸣声都听不见。
时锦松开容妃,将有些颤抖的双手搭上容妃的肩膀,他深吸口气,用只有他们母子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娘,皇姑她……是你放进来的?”
家宴有家宴的规矩,但凡是嫁出去的公主都不再是皇家人,除了回宫探亲外,基本上不会出现在任何皇家的宴会上,按理来讲,即便长公主姓时,也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可事实却是长公主不仅来了,还把一场好好的家宴闹得鸡飞狗跳。
面对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容妃冷漠了许久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她抬手抚摸上时锦的脸,温声细语地说:“是她自己要来,娘没有逼她。”
时锦脑海一片空白,他有些懵:“但你知道她来的目的。”
容妃道:“娘知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放她进来?为何还要帮她?你疯了吗!”时锦的眼底几乎被震惊填满,他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想,他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娘你……”
容妃温暖的手贴着时锦的脸颊,她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时锦。
时锦愣了半晌,喃喃吐出一句话:“你想利用皇姑对付太子……”
“好儿子,那不叫利用,娘和你皇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容妃放下手,偏头看向一旁幽深黑暗的丛林,又仿佛在透过那片丛林看着什么,她不急不躁地说道,“你父皇快不行了,此时正是咱们娘俩夺权的好时机,若是错过此时,你可知今后我们要面临的可是什么日子?”
“你想多了,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容妃打断时锦的话。
时锦的声音戛然而止。
容妃猛地回头,眼神里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柔,只能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从小到大,你都被他压了一头,他想要什么你父皇便给他什么,可当你也想要那个东西呢?你父皇只会叫你让着他,因为他是太子他是你哥哥,你就必须让着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这个角落偏僻而又寂静,更没有照路的灯笼,只有一缕清幽的月光从头上洒落,正好落在容妃的脸上和身上。
时锦怔怔望着自己母亲,他看见他母亲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和方才他看见的皇姑如出一辙……不,他母亲的模样更为可怕。
长公主更多的是愤怒和悲痛,而他母亲更多的是贪婪和。
时锦第一次感觉他母亲如此陌生,陌生到他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儿子从小便知他是太子,他的身份高贵于儿子,他所拥有的东西也远超于儿子,所以儿子不想争也不会争,儿子从未拿自己和太子做比较。”时锦往后趔趄一步,他看着表情惊讶的容妃缓缓摇头,“儿子一直清楚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儿子忽然发现,儿子并不清楚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妃眼睁睁看着时锦离她越来越远,脸上的惊讶逐渐化为愤怒:“你想做什么?”
“儿子要去阻止皇姑。”时锦语气坚决,“儿子不想和太子比较也不想和太子争夺,帝位是太子的所属之物,儿子从未有过篡位的念头,也希望娘能断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事发之前悬崖勒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悲剧。”
说罢,时锦转身便要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站住!”身后忽然传来容妃满是怒意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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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锦下意识地顿了下脚步,但他没有回头的打算,低声说了声抱歉,便要继续往前走。
哪知道容妃的动作比他更为迅速,在他迈出脚步之前,便一个箭步地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