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医好她的心病,司马致破例让沈丞相进后宫陪她谈心,相夫人也在永和宫里住了好几日,几乎日夜陪伴在她身边。
任何沈楚楚提出的要求,司马致都会无条件的允诺照办,只盼她能用膳吃药时少吐一顿。
沈楚楚一日不好,司马致便一日阴沉着脸,整个前朝后宫都只能在低气压下小心翼翼的生存,生怕不小心就惹到他,落个脑袋搬家的下场。
这一日,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沈楚楚便推开殿门,走到了院子里。
碧月正提着食盒准备去御膳房取膳,看到她走出来,碧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主子这么多天,从未踏出过殿门半步,都是坐在门槛上发呆,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从殿中走出来。
沈楚楚看见碧月,张口便问:“太后还活着吗?”
碧月下意识的答道:“活着……”
原本皇上要施剐刑处死太后,但主子知道后,阻止了皇上,道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是以皇上便留了太后一命。
不过太后的手筋和脚筋都被挑了,以防太后咬舌自尽,皇上还卸了她的下巴,如今太后手脚残废,也就是苟延残喘留了一口气罢了。
沈楚楚微微颔首:“备步辇,我要去慈宁宫。”
虽然她只是说了短短一句话,但却将碧月激动坏了,碧月放下食盒,飞快的喊着小翠一起去叫人抬来步辇。
碧月的动作迅速,不过片刻,便将步辇准备好了。
沈楚楚久违的坐上步辇,那阳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叶间隙,被分割成细碎的金芒,温柔的打在了她的头顶上。
她慢吞吞的抬起头,也不知是在看那暖阳,还是在凝视那树枝上刚刚抽出的嫩芽。
>>
步辇稳稳当当的停在慈宁宫外,慈宁宫的牌匾上落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若是细细打量,便能看清楚那灰尘的一角上,还结了几道细密的蜘蛛网。
那被宫人刻意疏忽掉的牌匾,似乎已然昭示了宫殿主人如今悲惨的处境。
沈楚楚在碧月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慈宁宫。
此时的太后,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攻击力,往日的辉煌不再,只徒留下一地的悲凉。
长发半月的绵雨,令慈宁宫内处处潮湿,火盆是湿漉漉的,想来这火盆很久没用过了。
整个慈宁宫都冷冷清清,窜堂阴风阵阵,比那景阳宫还要更像是冷宫。
沈楚楚的视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走进内殿之中,看见了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后。
她轻轻抬了抬手,便有侍卫上前,将太后的下巴扳正了回去。
太后原本是四十来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但此时的太后,面容苍老的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眼底下的皱纹一大把,再也瞧不出初见时的精致冷傲。
“你终于来了。”太后嘶哑如公鸭嗓的声音缓缓响起。
沈楚楚微微颔首:“本不想来的。”
“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知会你一声。”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太后下意识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楚楚半蹲在榻边,将手中的小册子,翻到了有折角的那一页:“这是先帝的《起居注》。”
《起居注》便是记录皇帝日常起居吃住的小册子,皇帝在何时何地恩宠过哪个妃子,都会在《起居注》上有所记载。
先帝的《起居注》共有十余册,一直存放在内务府里生灰,沈楚楚这两日让人将所有《起居注》都搬到了永和宫,夜里睡不着时便随手翻上两册。
沈楚楚的嗓音有些微哑,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指着册子上的那一页:“你第一次被先帝恩宠,是在先帝所设的私宴上,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你怀了身孕。”
“这私宴上,仅宴请了两人,一人是姬旦,另一人则是我爹。你说姬钰与我同父异母,便是在认为我爹跟你度过了那一夜,我说的对吗?”
太后缓缓摇头:“不是哀家认为,事实本是如此,哀家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