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靠在软垫上,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语气不咸不淡道:“哀家以为,你该在两日之前来问哀家才对。”
两日前,沈楚楚在宝莲寺里流鼻血晕倒,姬钰能挨到现在才来,倒是挺让她意外的。
姬钰听到太后这话,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他想暗中检举她,知道他不想再受她控制,知道他要放弃一切,带着沈楚楚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削瘦的手指死死的叩住车厢的边沿,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你对她做了什么?”
姬钰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他不在意太后对他如何失望,仰或是如何处置他,他只想知道她到底对沈楚楚干了什么。
太后的唇边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果真是儿大不由娘,哀家为你的前程付出如此之多,你却为了一个女子跟哀家作对。”
“哀家已然警告过你很多次。”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便犹如那羽毛从空中坠落似的,不带一分情感:“是你不知好歹。”
姬钰已经听她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了,每一次她强迫他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她都会告诉他,她是为了他好。
可是,她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他好么?
明明她就是为了一己之欲。
他早就知晓,她从未将他当过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她用来复仇的棋子。
如果哪一日,这颗棋子用着不顺手了,便可以不带一丝留恋的弃之不顾。
见他垂头不语,车厢内的气氛一下陷入了冰点,太后刚要开口缓和下气氛,便听到他略带讥讽的声音:“你杀常嬷嬷,也是为了我的前程?”
太后被他哽了一下,她侧过头,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臂,掀起了车厢窗格上帷裳。
望着皇宫外,那些为了生计而起早忙碌的百姓,她的眸光中,好似也跟着染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人间气息。
她撑着胳膊,望着马车外良久,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常嬷嬷,她该死。”
听到这话,姬钰攥紧的手掌,蓦地一下锤在了车厢上:“谁不该死?”
“在你的眼中,到底还有谁不该死?”他原本刻意压抑住的怒火,不可抑制的涌上了心头。
许是他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赶马的车夫忍不住停下马车,小心翼翼的转头问道:“可是奴才赶的太快了?太后娘娘有无大碍?”
太后嗓音淡淡的应了一声:“无妨,继续走。”
这句话音落下,马车便又继续动了起来,只不过原本就僵持的气氛,这一下变得更加□□味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太后先妥协开了口:“她与姬七有私情。”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跟他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残忍的行为做辩解,可说完这一句后,她便没了声音。
姬钰冷笑一声:“即便如此,她也罪不至死。”
常嬷嬷跟了她二十年,便是一时糊涂犯了些小错,她就可以用这个可笑的理由杀害常嬷嬷吗?
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生疼,实在不想再与他废话下去:“妇人之仁!”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常嬷嬷和姬七的关系,但她一直没有说什么。
若不是常嬷嬷变本加厉,被这虚妄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想将她藏匿在宝莲寺的全部家当,让姬七趁此机会打劫走,她也不会杀了常嬷嬷。
她早就点拨过常嬷嬷,姬七和常嬷嬷相差了二十余岁,身边又围绕众多莺莺燕燕,死去的皖嫔,如今的嘉答应,甚至还有很多常嬷嬷不知晓的女子。
他根本不喜欢常嬷嬷,只不过是想利用常嬷嬷,从她这里获得好处。
但显然常嬷嬷根本就没听进去,就如同现在的姬钰一般,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还想要尝试一番。
太后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便直言道:“你来不是想问沈楚楚的事吗?”
“哀家告诉你,她身上中了毒,解药只有哀家有。”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谈论天气的好坏。
“当她第一次闻到毒引子,会将她体内的毒性勾出。第二次闻到时,便会吐血昏迷,第三次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