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明堂之中情形,绝不似自身所求之“万春千秋”,更像是一代王朝行将就木之残景。
就算仅凭自己独自一人之力,也要将曾念念不释之万春千秋持续下去,“朕道是自何处而来之奇异障刀,又自何处来之所谓‘雷云珠’一颗……”
“你二人……为何处之乞索儿,竟被骗去数百万钱?”武后如此已然是在明示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抓住眼下得来不易之机会。
宫中凡进贡于武后之物,自然于礼部有所录入,偏方才武后所言两件奇物,并非他国进贡,而是她当初有所听闻,便秘密遣人搜罗而来的,故而朝中无人知晓,而张易之、张昌宗二人因与武后往来密切,有幸见过,因此或能想起。
所谓奇异障刀,乃是一把吐蕃匕首,仅十寸有余,奇异之处并非因其源自吐蕃,而是此匕首被唤
作阿布扎——吐蕃域内独有之似鼠似兔之一活物。
此活物因警惕之至,数量稀少,行迹罕见,难捕异常,而武后口中这把障刀,正是由此活物腿骨制成。
阿布扎遇险之前,便能先而知晓其危何在,由是尽早发出信号,以提前避险。
由其骨制成之匕首——障刀,武后但凡出外,必携其于身周,以期危事降临前,能给予自身些许提示。
此障刀世间难寻第二把,故而称其为无价珍宝,亦未尝不可。
而另一物——雷云珠——暹罗国曾进献一块奇石,天候晴空万里时,此奇石其心通透如琉璃;阴云密布之时,奇石其心浑浊不堪,似溅有泥泞,武后得此石,交由内用府,将其打磨为一颗可放于手心中把玩之“晴雨珠”。
晴雨珠,朝中文武皆亲眼得见过,而打磨晴雨珠时,所余废料,却由当日偶见内宫工匠欲将其丢弃的丘真人问来,将其凝练为另一颗奇珠,“雷云珠”,此珠较晴雨珠更为珍奇,寻常时分,细观其内,时能见一片透亮之中,闪过一道亮光。
晴雨珠只能应证光风霁月、云雨大作;而雷云珠,依丘真人所言,此珠于别样时刻,可唤风求雨,呼云招雷。
无论障刀或是雷云珠,武后整日随身,但为保证其效用,从未轻易将其拿出示人,更莫提当着群臣面前,将其展示。
只是此时,眼看以张昌宗、张易之之名,搜集的数百万钱去
处,即将直指自身,而贾敬言定是察觉自己难堪,而灵机一动想出此法,助武后开解自身,所谓坚持不以珍物示人,已全然不再要紧。
武后自腰间与袖中,将两样物件——阿布扎障刀、雷云珠展于人前。
才将阿布扎障刀取出,便见由阿布扎腿骨制成的碧绿色鳞状刀柄,竟不受自己握住的手所控,自行颤动起来,而刀柄之上镶嵌的三颗宝石,先后被刀柄之内不知何处发出的光点亮。
群臣自是未有察觉,只远远见到障刀其状怪异,但思及竟有一物日日由武后随身携带,定是非凡之物。
而雷云珠自取出之时,群臣便惊叹不止,此珠发出的光亮,绝非世间常见,怕是仅于梦中、幻境内,才能见得。
只同被震惊的桓彦范,仍要固执己见一番,“即便珍物,区区两件,又怎至花费数百万之巨?”
“桓公有所不知,此珠、此刀,无论哪件,皆世间仅有,莫言数百万,即便再花去千万、万万钱财,亦不可再得!”
“想来陛下当初念及大周初立,各处都有巨额支度,恨不能一枚铜钱断作两半用之,如今怎这奢靡至此般地步!?”桓彦范全然不理会张昌宗所言,但思及往事,多有些痛心疾首。
他目光哀怨,看向台阶之上的武后。
武后开口,却欲言又止,“当今盛世!四海安平!万民喜乐!国库充盈!如何不得陛下寻些奇珍异物,以充盈吾大
周天子皇威!”
张昌宗适时将如此谄媚之语高喊而出,身后群臣迟疑片刻,亦随他之颂词,附和起来。
只武后不再言语,竟反常地有些讪讪然,将障刀、宝珠放回身旁原处,偏不知为何,只见雷云珠中,似一滴墨点于内缓缓化开。
殿外朗朗晴空,忽而乌云压城,众人皆以天色骤变为奇,而武后缓缓将宝珠放回袖中,正当时一声惊雷贯穿神都,将在场之人全数惊得一愣,后陷入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