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回旋,溪水潺潺,松柏林碧浪涛涛。
匙水用铲子盖上最后一撮泥土,没有特意立碑,砍下一截木头削平整了插在坟堆上,一座新坟从此伫立在这个人烟稀少之地。
萧疏望着空荡荡的墓碑问:“太子为何选择这里?”
子桑瑾环顾四周,道:“此地虽不是什么聚气聚灵瑞地,但是四面环山,又有小溪,待日子暖一点,周围开满鲜花,一定美丽至极。”
萧疏意外,“殿下不恨吗?”
抢占舞阳公主的棺椁,还让舞阳公主死后尸骨向她跪了十几年,虽然说死者无辜,但是未免活着的后人不迁怒。
“广白恨不恨父皇?”子桑瑾捻摩指尖沾染的一点泥土,低头道:“可是他将谢沅夫人的棺木留在这里,争权夺势算计阴谋,这中间,女子何辜?”
萧疏真情实意道:“殿下之品格高尚,胸怀广阔,这便是君子风骨。”
从山坳走出去,匙水将铲子还给远伯,两人就站在上山的地方说话,子桑瑾问出心中疑惑,“既然谢沅夫人的尸骨没有被毁,为何雷夫子不告诉父皇?”
萧疏道:“师叔留言,不希望舞阳公主再被打扰清净。”
既然留了谢沅夫人,那么皇帝必然联想广白不会忍心烧毁舞阳公主。
子桑瑾想到广白义无反顾地跳入大火中,广白那样,就是彻底断了他父皇的念头吧?也是想他父皇抱憾终身。
这是怎样的深情厚谊,令子桑瑾不禁为广白的举动而震撼。
萧疏似乎从子桑瑾不停变化的神色看出什么,说道:“师叔和舞阳公主并非他人想的那样,在师叔看来,凡是他认定的人和事,一定要做到为止,炼药如此,舞阳公主亦是。”
子桑瑾蹙眉,“只是这样?”
“师叔心性简单,只认准一条道走到底。”萧疏叹气,“这样说可能有点歧义,毕竟师叔确实做了错事,但师叔没有正常人对人世间的认知,他所行所为,都全凭着自己的主观意愿。”
子桑瑾明白了,“广白的世界,自成一界。”
匙水回来,马车留在了远伯那边,三人一起上山。
见萧疏行走自如,完全不用认路左绕右弯的一路往前走,子桑瑾猜测,“小舅舅,这里是……?”
萧疏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师门在王都的落脚地。”
子桑瑾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离王都如此之近。”
“师父说我们师门以前也曾声名远播,在各地其实都有分派,后来门人下山后另外开门立派,时间久了,师门人越来越少,最后只留下两个地方。”萧疏站在高地,回身眺远道:“一是王都城外这里,另一个就远一些。”
子桑瑾对萧疏所说的门派很有些兴趣,萧疏未多谈,只道:“药圣传人,不过已无从考证。”
山腰有个大平台,一棵青松枝丫半探,像是迎客之姿态。
萧疏站在青松下,对子桑瑾道:“师叔给舞阳公主选择的安息之地。”
子桑瑾看青松挺拔,再望远处青山连绵起伏,还有山脚下的一条河流奔腾不息,蜿蜒如腾飞的巨龙。
碧水青山,一览无余。
最重要的是,站在这里,景物撞进眼里,感受天地广阔,豁然开朗。
“好地方。”子桑瑾不得不叹服,“广白选的这个地方很好。”
他心里想,不管皇陵象征着多大的荣耀,但是想必他母亲更希望葬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睁眼千山绿水,闭目星辰日月。
更何况,皇陵是什么样的荣耀啊?明明是嵌入他母亲身体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