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瑾倒退一步,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不知想到什么,豁然看向皇帝。
皇帝负手而立,并没有因广白的话而变色,“全天下皆知,朕亲手送丹绘下葬皇陵,岂是你几句话可搬弄是非。”
子桑瑾连连点头,是啊,父皇没道理这样做,如果他憎恨母后,为何要在世人面前许她荣耀,又为何立他为太子?
广白勾起冷笑,眼眸如刀锋转过厉色,“因为我知道舞阳真正的死因,不是难产,而是断头!”
风声呼啸,刮过每个人的耳边,像是一把刀片,刮得人生疼。
“子桑九修,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今日?”广白声音变轻,望着朝北的天空,犹如呢喃一般说道:“正月十五,才是舞阳的忌日。”
柳相知习惯性地摸了一把佛珠,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广白:“子桑瑾你听着,十八年前丹绘没有难产而亡,她在生下你之后,有身边的心腹拼死一搏,将舞阳送出王都。”
子桑瑾想说,不可能,父皇成功登基,他母亲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何必要逃亡。
广白没有考虑子桑瑾的心情,自顾道:“丹绘一路往北,最后到了北境,投靠她以为很靠得住的朋友,也是当年与她有同窗情谊的陆氏族长,陆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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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然手指微微蜷缩,一口气屏在胸口,一动不动看向广白。
广白没有回视,他看向眼前两副黄色棺木,没有表情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可惜,丹绘这辈子犯了两个错。其一错嫁子桑九修,其二错信陆逊。”
“次年上元节前,稳住朝堂的子桑九修终于还是发现了舞阳的下落。”广白抬起死水般的眸子望向子桑九修,“你是怎么威胁陆逊的?不交出舞阳灭了他全族?”
子桑九修紧缩了一下黑眸,全身散发出浓浓的煞气,“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广白没有被他吓住,这回看向了陆安然,“是陆逊,亲手割下了丹绘的头,送到子桑九修手里,为了保住他的陆氏。”
陆安然全身绷得太紧,有些呼吸困难,从鼻子里呼进去的气从喉咙往下灌,连心肺都凉成一片,她听广白淡淡的质问——
“你,陆逊的女儿,你还为这样的父亲而骄傲吗?”
云起揽住陆安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发现指尖一片冰凉。
“不可能,怎么会?”比陆安然受刺激更大的是太子,子桑瑾边摇头边道:“母后明明是难产死的啊,怎么会死在北境,陆郡守手上?”
广白完全不给子桑瑾自己给自己催眠的机会,“你问问你身边的父皇,再问问陆逊,你想知道真相,怎么自己不去寻找?你母亲死得那么惨烈,你身为她的骨血,连追寻真相的勇气也没有吗?”
子桑瑾后脚跟绊倒石头,一下子坐倒地上,双眼失神,半天都回不过来。
广白冷冷道:“柳相知,你敢指天发誓,你当真毫无所知,难道当年陪着子桑九修去北境的人不是你?”
柳相知安静的站在那里,风吹得他两袖鼓动,像一尊雕像,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凝重中又透出淡淡缅怀。
他说,“丹绘……离开太多年了。”
皇帝忽然充满怒气地往前迈步走去,“你想做什么,用两副棺材来威胁朕?编排子虚乌有的谎言,你有什么企图?还是你本身就是前朝余孽派来的细作!”
“什么都不是。”广白表情空茫,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毕生惦念的事之后别无他求般,整个人的精气神从里到外的被抽空了,“我给不了舞阳一个世人皆知的公道,也没办法杀你复仇,但我至少要将真相留在世上。”
皇帝一步停在沟渠边上,猛烈的火张牙舞爪往他这里扑来,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周纪留下的禁卫军赶紧拦在皇帝跟前。
陆安然看着广白背后有周纪在靠近,广白一点也没有察觉,在说着:“这世间,何其虚伪,人情淡薄,世态炎凉,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
他仰天长啸,“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