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微道:“大师不走,我也不走!”
渊头陀大皱眉头,说道:“你武功不济,留下来死路一条。”
“死了也好!”朱微叹一口气,“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小小年纪,如此看淡生死,渊头陀颇感意外,然而敌众我寡,唯有尽力挥舞帐篷,护住朱微,且战且退。
退到营门附近,忽听有人叫道:“上马!”二人应声一瞧,冲大师夺来两匹战马,自与石姬共骑一匹,另一匹直冲过来。渊头陀抓住朱微,翻身上马,冲到
营门,栅栏已然落下,渊头陀也不停下,借着奔马之势,猛地挥出一掌,砰,千钧栅栏一推即倒,渊、冲二人跃马而出。
蒙古将士惊怒交加,各自找来战马,背起弓箭,大呼小叫地冲出大营。
渊头陀一行人多马少,不过片刻,就被赶上。蒙古骑士弯弓夹马,乱箭射出。眼看前方两骑变成一对刺猬,渊头陀忽然勒马转回,手中帐篷抖开,四方软棍又变成一面硕大圆盾,箭雨射中帐篷,均被弹在一边。
蒙古将士目定口呆,可也有人看出便宜。乌兰巴日发一声喊,骑兵左右分开,张开两翼,向前包抄,一旦阵势围圆,渊头陀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蒙古兵四面齐射。
铁蹄杂沓,呼啸而过,眨眼间,四人二马,再次陷入重围。数百张强弓搭上箭矢,齐刷刷地对准阵心。
“立马投降!”乌兰巴日大喝一声。
渊头陀叹一口气,垂下帐篷说道:“天意…”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一阵异响,仿佛被窝里敲打破鼓,喑哑震耳,惊心动魄。
蒙军起了一阵骚动,忽听有人高叫:“汉人来啦,汉人杀来啦…”话没说完,变成一声惨叫。
乌兰巴日惊慌失措,放下弓箭,向南张望,远方暗夜深处,千军万马一跃而出。骑士身披铁铠,马蹄全都包裹棉絮,挽弓弩、挺枪矛,势如奔雷,突入军阵。刹那间,箭如雨落,枪矛齐飞,好比滚水泼雪,蒙军不及应敌,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顾不上冲大
师等人,回身纵马,狼狈逃往大营。
冲大师环视四周,说道:“去山上!”夹马向西冲去,那边山影起伏,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混乱中,冲大师不失冷静,逃回大营并非良策,那儿一马平川,适合骑兵驰骋,只有逃入山区,崎岖的山势才是屏障。
趁着混乱,冲到山脚。冲大师回头一看,无人追来,这才弃了马匹,上了山坡,找一块岩石藏好身形。
朱微犹有余悸,回望战场,铁甲骑兵仿佛一股暗青色的潮水,汹涌激荡,不断地吞没逃逸的蒙军。
“谁的军队?”朱微忍不住问道。
“燕王朱棣!”冲大师冷冷说道。
“四哥?”朱微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巧?”
“不巧!”冲大师摇头,“燕王早已定计夜袭,只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朱微想起他孤身在燕军大营外游荡,恍然道:“那天你是去当间谍?”
冲大师点头:“兵贵神速,燕王深得个中三昧,他用的朵颜三卫是蒙古人。燕王怕他们不肯同族相残,故意趁夜偷袭,好让朵颜骑兵不知敌人是谁,等到接战交锋,知道也来不及了…”
渊头陀注目战场,叹一口气,突然一跤跌倒,咯地吐出大口鲜血,身子有如泄气的皮球,眼看着萎缩下去。
“大师!”朱微失声惊呼。
“师父…”冲大师上前一步,伸手要扶,才想起左臂已经不在。
“我没事!”渊头陀面如金纸,口气虚弱,“受了点儿小伤!”
“铁木黎干的?”冲大师问道。
渊头陀闭目点头。金帐一战,渊头陀震死竺因风,因而分心,中了铁木黎一击。此后他绝地反击,逼退铁木黎,夺回了石姬,可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好在十年枯禅,练就惊人耐力,强忍伤势,突出蒙营,支撑到此间方才发作。
“铁木黎!”冲大师举目望天,“嘿,铁木黎。”
渊头陀听出他话中怨毒,张开双眼,目光落在冲大
师的断臂上,涩声问道:“你的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