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摇头道:“他要见我,随时会来,我要找他,好比水中捞月。”
叶灵苏轻轻叹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省得云虚白白送死。”
乐之扬心想:“那可未必。”想到梁思禽的天劫,深深担心起来,“先生避而不战,想是顾忌天劫,云虚锲而不舍,倘若找到先生……”一念及此,冷汗渗出,不敢再往深处细想。
“你想什么?”叶灵苏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发问。
乐之扬醒悟过来,摇头不语。叶灵苏盯着他打量时许,忽道:“云虚说的财宝是怎么回事?”
乐之扬瞒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将夺取宝藏的情形说了一遍。叶灵苏听完,顿足愠怒:“你何不早说?”
乐之扬说道:“你伤势未愈……”
“够了!”叶灵苏怒道,“你出去!”
乐之扬狼狈退出,才走两步,又听叶灵苏喝道:“回来!”
乐之扬停步回头,叶灵苏盯了他一会儿,忽道:“你瞒着我,真的不是为了独吞?”
乐之扬啼笑皆非,说道:“我若要独吞,何必交给西城八部看管?”
叶灵苏没好气道:“你就信得过梁思禽?”
“信得过!”乐之扬说道,“以西城之主的气度,理应不会贪墨这些宝物。”
“我才不管!”叶灵苏气恼道,“那些财宝,我也有份,你须得夺回来给我。”
乐之扬满心诧异,失笑道:“看不出你这么贪财?”
“贪什么财?”叶灵苏怒气难平,“一是一,二是二,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争。为了宝藏,我险些丢命,纵然你没有夺回来,待我伤好,也会千方百计向铁木黎和贼秃驴讨债。”咬一咬嘴唇,发狠道,“连本带利,追到天涯海角!”
“这好办!”乐之扬说道,“落到令尊手里,你大可向他去要。”
“为何我去要?”叶灵苏狠狠白他一眼,“你弄丢的,该你去要!”
乐之扬吃尽心剑苦头,对云虚避之不及,去讨财宝,何异于虎口夺食,听了这话,一时大为踌躇,抬眼望去,忽见叶灵苏斜眼瞅来,杏眼深处隐含笑意,登时心头一亮,冲口而出:“啊哟,你捉弄人么?”
“谁捉弄你了?”叶灵苏将脸一沉,“不拘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要将宝藏夺回。夺不回来,哼,你就得赔我。”
乐之扬将手一摊,叹道:“我一文不名,拿什么赔你?”
“我还没想好!”叶灵苏扬起俏脸,冷冷说道,“你倒是答不答应?”
乐之扬犹豫再三,咬牙道:“好,我答应!”
叶灵苏盯着他,心里又酸楚、又好笑,想要调侃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云虚拿走了图谱,你留在这儿,陪我重画。”
乐之扬点头应允,取来文房四宝,碾墨陪侍。叶灵苏凭着记忆,画出数张图纸,不知不觉,暮色降临。这时朱高炽派人送来印信,叶灵苏展开一瞧,当头便是“北平都指挥使叶灵苏”一行大字,她微感得意,不觉笑道:“乐之扬,从古自今,女子里面可有比我官儿更大的?”
乐之扬想了想,说道:“唐朝上官婉儿,号称‘称量天下之士’,她的官儿就比你大。”
叶灵苏本想他吹捧一顿,谁料他实话实说,心里老大不快,白他一眼,说道:“上官婉儿会武功么?诗文写得再好,遇上打仗,还不是死路一条?”
“不错!”乐之扬笑道,“不论文,只论武,自古女将,数你第一。”
叶灵苏心花怒放,难忍笑意,取出官印摩挲把玩。送印的太监等候半晌,按耐不住,说道:“二位大人,工匠已然聚齐,均在城南司衙等候,世子令小人来问,营造之事,何时开启?”
“事不宜迟!”叶灵苏收起印信,“今晚就开工。”
乐之扬道:“图纸还没画完……”
“不妨!”叶灵苏打断他道,“边造边画就是。”
当下太监引路,二人出了王府,来到城南一个衙门。司衙地势宽阔、木材堆积,依太监所说,此间本是前朝工部作坊,皇家器物大多由此制造,至今坊中工匠,仍有元时遗老。
叶灵苏召来工匠,严词宣示规矩,而后找来工头,对着图纸分派工序。铸铁的铸铁,伐木的伐木,以至于缝制牛皮、调配火药、也都各有其人、各遵其道。
乐之扬见她指挥若定,心中颇为佩服,暂将烦恼抛下,尽力辅佐女子。他调度物资,讨要器材,不分昼夜,骑着快马往来于工坊帅府之间。朱高炽不胜其扰,但碍于徐妃训诫,唯有耐着性子有求必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次日辰时,叶灵苏手持规矩,查验所造机关,谁知一量之下,尺寸均不合度。叶灵苏大为震怒,打算严惩工头,乐之扬出面说项,方才稍减怒气,责令工匠重造,再有差池,定斩不饶。
回到执事大厅,叶灵苏无心图画、愁眉不展,本当人物充足,造设机械并非难事,可是真正入手,才觉千头万绪、无从管起。机关之术又力求精准,稍有误差,难见威力。
乐之扬也知这个道理,可他本是外行,眼看女子发愁,也是一筹莫展。
正烦恼,忽有卫兵入内,说道:“禀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叶灵苏没好气道:“谁啊?”卫兵答道:“为首一个女子,自称姓花,是大人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