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的空中荡开金色的涟漪,一双黑色的小丑鞋穿梭过漩涡,踩在地面上。
他差点没站稳。
“季阿娜,带刀了吗?”奥列格问。
季阿娜抹抹眼泪,走到托尔斯泰面前摊开手:“我知道您会随身携带刀具,请借给我。”
即使没有异能的作用,托尔斯泰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觉得这场面有些不适宜的滑稽,但奥列格的态度又很认真,尤其是在果戈里畏畏缩缩不想露面直视那个人的怒火,又没办法真的离开的时候。
“小心点,这是连高尔基也得退避锋芒的小刀。”托尔斯泰笑呵呵的。
季阿娜把刀尖对准自己,将刀柄递给奥列格。
奥列格随手抛了抛,换了个握法,小刀不怎么适合劈砍的动作,反手握住的话,不管是刺还是划都会流畅得多。
漩涡中,那个人默默地露出了整个身体,双手还高举着,一副「有话好商量」的架势。
配上他英伦化的小丑服,到是很合适。
“把脸露出来。”奥列格又说。
金色漩涡上移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奥列格把刀投掷到对方脚边,刀尖居然直接将石质地面如豆腐般刺开,刀柄发出的震颤刚好贴在「小丑」脚踝。
还没来得及哆嗦,奥列格挽起袖口,慢条斯理走到漩涡面前,抬起手,抓住那根白色小辫子直接往下拽。
“痛痛痛痛痛——!”
“把脸露出来,果戈里。”奥列格说着,眉眼淡淡,“我想看你的表情。”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总之——对不起!”果戈里嚷嚷着,“季阿娜和我同罪,在我们上面还有陀思!那家伙实在是太可恨了,居然让我和季阿娜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来做这些事,哇,太坏了!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奥列格冷笑了一声,手底下更用力了:“那你在哭什么?”
果戈里瞬间偃旗息鼓。
他还被拽着辫子,不得不弯着腰,手没在乱挥了,而是捂住脸,指缝中露出睁得大大的眼睛,左金右银,诡异的是,居然泛着些许绿芒。
眼泪打湿了捂脸的手套。
“季阿娜可以哭,我不可以吗?”他的声音一下子冷静下来,平稳又低沉,与几秒前判若两人,“律贼不能哭吗?”
“可以。”奥列格不为所动,“可天人五衰的「小丑尼古莱」,你凭什么在我面前流泪?”
果戈里慌了,那股慌乱完全没办法被疯疯癫癫的行为或者话语掩饰,他看向季阿娜,季阿娜只是注视着奥列格,他又看向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这两个臭男人也只看着奥列格。
奥列格呢?奥列格还在用非常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自下而上。
果戈里其实见过这样的眼神,在「审判」前任监狱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冷静得要命,手底下的动作和语言都很利落,在学了日语之后,果戈里再回忆起那时候他说的话,那些感受会延迟出现,在灵魂触及不到的高度震颤。
奥列格在古拉格生活过,所以他知道那些令人作呕的观念都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上帝拒绝承认律贼的存在,那就让他来宽恕。
他对律贼充满了慈爱……仅对律贼。
天人五衰的「小丑尼古莱」,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师的态度。
果戈里又肆意大笑起来。
他总是控制不了情绪,世界上让他觉得好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季阿娜说他是脑子有病的疯子,陀思则说面对此世的荒谬,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现在又是什么让你发笑?”奥列格问。
“我是你的钦差大臣,忘记了吗,老师。”他说,“所有人都在害怕「古拉格」,所以即使面对冒名的小丑尼古莱,他们也不得不充满敬意,看看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吧,难道这还不值得我痛快大笑吗?”
突然被提名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片刻的僵硬,他们没办法说果戈里的评价是错误的,忌惮古拉格是事实,他们忌惮的其实不是为非作歹的律贼也是事实。
说到底,异能者有什么可怕的呢,再强大的人都只是人类。只要是人类,都会迎来死亡,区别只在于过程罢了。
只有精神是不死的,那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奥列格沉默了会儿,点点头,然后在果戈里逐渐加深的笑容中给了他一拳。
果戈里又开始掉眼泪了,这次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