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生愣了愣,闭上眼,再次睁开之后,那个人依旧站在那里。狼狈、不堪、像是扎根在烂泥中供人观赏的疮痍。
在很长一段时间门里,泉鲤生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三楼的窗边和对方对视,脑子晕乎乎的,好像只能看见模糊的绿。鼻塞让他不得不微张着嘴保持呼吸,又因为不想发出任何声音,紧紧闭上的唇让他快要窒息。
他的动作比他的心要快。
泉鲤生不止哪儿来的力气,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跑下了三楼,在雨中飞驰。
迎面而来的风呼啸而过,像是在喊他立刻停下来。那些声音全部被踉跄的步伐踏了个粉碎,消弭在雨中。
泉鲤生就这样一路跑到了男人面前。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鲤生的预计中,自己应该是整装待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后以礼貌地态度约对方见面。
那样才体面,重逢就应该那样体面。没有人会再用模拟出来的虚弱向对方骗取什么,那会很卑鄙,也很贪婪。
而真切发生的暴雨摧毁了一切,雨降下了漫长又无休止的潮湿,泉鲤生还在生着病,他的脆弱也由此变得真实了起来,就和他冲下楼的举措一样真实。
那句话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你还记得我吗?”
鲤生声音嗡嗡的,他应该已经开始发起高烧,通体发冷,只有脸散着热气。
男人只是喊他的名字,声音是从嘴角的疤痕逸出来的,带着陌生的熟稔。
“泉鲤生。”
也正是这个名字,让鲤生在瞬间门找回了理智。
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的所有行为都有太过于自然了。
当然会自然,那是对方花了精力去刻意打磨的东西。
不管是冰箱中多人份的牛奶,成对的牙刷,用来压制烟味的空气清新剂,总是放在放映机最显眼位置的狮子王……那些顺手而为的所有事都是自然的。
也只有在真的离开之后,泉鲤生才没必要掩饰,没必要呈现他的看重和期待,也没必要表现得珍重。
他有了在没可能的结局前,保有诚实的权利。
暴雨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没人撑伞,雨幕隐晦地宣告新的演出即将开始,参演的成年人无一不颠仆,带着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所有情绪。
和亲笔写下的伊莎玛涅一样,鲤生也相信万事万物都有终点,人类的尽头是坟墓,盛大夏季的末日来自暴雨。
「爱是不能被模拟的归宿。」
这是他看见这个男人后,灵魂辗转再三发出的警示。
听着雨声、风声、自己的心跳声,泉鲤生注视着伏黑甚尔的眼睛,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伏黑先生。”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在蓝发青年风雨飘摇的矜持中有了动作。
非常强硬的,泉鲤生被拉入面前的怀抱中。
“我很想你,鲤生。”
直白、炽烈,与克制毫不沾边的滚烫。
肆意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