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八枪,对准同一个人,枪声结束,那个人紧咬着牙关,双眼都有些涣散了,自己都很不敢相信,这样居然还能活着。
“你看见了。”早乙女的眉头压得很死,眼睫末梢挤出细密的黑。
他的手在不自然颤抖,被压制很久的戾气几乎不加掩饰,“你看清楚了。你要成为和我一样的废物吗,苏格兰?”
苏格兰想起来了,他查到的资料中其实提到过,早乙女天礼在几年前的任务里中弹,不仅是九死一生,他的右手被击穿,留下了很重的后遗症。
只是这个人从来不拒绝外勤,所以很多人也会忘掉这件事。
为什么制定的计划是半小时,这个时间很微妙,要说是想不引起人瞩目的话,太长了,要说是考虑到他自身的身体素质的话,早乙女现在还有充沛的体力,顶多是有些微喘而已。
——那是留给苏格兰,处理伤口的最长期限。
想明白之后,苏格兰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不管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救下早乙女,还是执行他的计划,纯粹的「善意」其实并没起到太大作用。
理性判断的结果是,他死在这里,自己和波本可以善后,但绝对会相当棘手——光是琴酒,凭现在的他们就有些吃不消了。
更别说那些和他关系紧密的其他组织成员了。
看不惯他的人占大多数,喜欢他的人却都在高层。
“苏格兰去处理伤口,我留在这里。”波本说。
早乙女天礼把枪扔了回去,没有反对。
苏格兰离开了,走到天台门口时,早乙女天礼又喊住他。
“你在烟花下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天礼很认真说,“我不能赔你一条命,但我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
苏格兰笑了笑:“那可比命有价值。”
后来的事波本没有详细告诉苏格兰。大致的情况从报道中就能窥得一二。
天台发生了爆炸,鲜艳的,灿红的,如同烟花一样绽放的爆炸。
波本没办法将情报完全同步给自己的好友,那些有关早乙女的事情实在难以理解,不管怎么寻找措辞转述似乎都无法将那时青年的神态完美复刻出来。
「这就是你计划的『善后』?所以你才特意找了能让人下手,又有周旋余地的最佳时机,这才是你来看烟花表演的目的。」
那时的波本这样问了。
早乙女说,不是。
因为不是,他才会格外愤怒。
「我只是想安静的,平和的,在没有任何人会受到伤害的时候,看一场不属于我的远花火。」
他解释得莫名其妙,接下来的话也同样莫名其妙。
「琴酒还真是从来没说错过,属于我的烟花自始自终都只有一种。不管他在不在,不管我想不想。」
在波本的印象中,早乙女天礼个非常淡薄又刻薄的人,脑回路简单,那种简单放在具体的事情上就会显得尤为恐怖。
可这并不妨碍他能被称为一句「单纯」,单纯的魔鬼也叫单纯,没人规定那些凶狠的歹徒,就一定得由内至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
但他说着那些话的时候,阴沉下来的面容,冷酷凶狠的程度,活脱脱就是另一个被惹怒的琴酒。
仔细去看的话却又会发现,其实压根不一样的。
「我可没有手巾,你差不多得了。」波本拿不出好话来对付这个人。
压根不一样的。
早乙女天礼根本没发现,自己在哭。
从西班牙回去后,组织关于苯|丙胺的业务暂停,不知道早乙女天礼递上去的报告是怎样的,上头得出了很离谱的结论。
「这是一场,欧洲当局针对组织的撒网行动。」
想想也说得通,买家刻意压价是为了把组织核心成员引去马德里,然后连同警方一网打尽,不管是死是活,如果成功,这都是一次稳赚不赔的行动。
而作为逐步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早乙女天礼把自己的名字放到了最微不足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