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榆于男女之情甚是迟钝,未必觉得出李长龄的用心。如今既择了沈惟清,更不可能再与李长龄生情。
但沈纶为何在此时请来李长龄?
沈惟清隐隐不安,快步赶到沈纶房中看时,沈纶正苍白着脸,靠在枕上养神。
屋里有浓重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廊下的鹦鹉一如既往地蹦跳着,声声叫着“惟清来了,惟清来了”,却破不开屋内沉凝压抑之感。
“祖父。”
沈惟清走过去,握住沈纶的手。
干燥冰冷,皱起的皮肤微微地扎着掌心。
沈纶看向他的孙子,眼底有一抹光亮,又似没有。
“你去找阿榆了?”
“是,孙儿跟她要来了她那份婚书,准备让秦藜也改下,然后便能请人看下婚期。”他看着祖父虚弱干瘦的面孔,轻声道,“若父亲那边赶得及,或许能赶在秋天前完婚?”
最要紧的是,也让祖父放下心来。
沈纶干涸的嘴唇抖了抖,轻叹:“惟清,你与阿榆的亲事,就此作罢,以后不用再提了。”
沈惟清眸光一凝,“祖父,你说什么?”
沈纶道:“我说,你与阿榆的亲事,就此作罢。”
沈惟清微眯了眼,看着祖父不说话,只是握住祖父的手猛地一紧。
他等着祖父的下文。
沈纶却似犹豫许久,方轻声一叹,“惟清,阿榆在骗婚。”
“我知道,秦藜也知道,祖父也早就知道。”
“
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若不是今日那封信,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依然在骗婚。”沈纶沉闷地咳嗽着,紧皱着眉,“她根本不姓苏,根本不是苏中丞的女儿。”
“不姓苏!那她是……”
“她本该是本朝最尊贵的小娘子,可惜如今,她的尊贵,完全……说不得。”
“说不得……”
沈惟清忽然想起了他原本忽略,或刻意忽略的某些事。
阿榆从未称过苏季成是阿爹,而是和秦池的称呼一样,带上姓,说是苏家阿爹。
罗金缕曾因阿榆在苏家立足,但苏家出事后,放任阿榆受人凌虐,待阿榆冷漠得近乎狠毒。
来到京城后,罗金缕唯一一次探望阿榆,是为昌平侯府探听消息;阿榆不仅没让她进门,还打了裴家手下。
而凌岳曾说起阿榆幼年之事,如头生疥疮,如弄玉绣像。
彼时她分明极得父母疼爱,甚是骄纵。她与她阿娘,绝不会是和罗金缕那种视若仇雦的状态。
至于说不得的人,历朝历代都有。而本朝,李鹊桥便说起过一人。
他说乔细雨日日祭拜的那九天玄女,面容属于一个说不得的人,那位死于房州的魏王妃。
鹂儿还曾说起,每年端午,乔细雨都会做一碗汤饼,不知纪念谁的生辰;而阿榆的生辰,恰是端午。
沈惟清只觉嗓子阵阵地发紧,哽得难受。
半晌,他轻轻道:“魏王。她是……魏王之女。”
“对,她是魏王之女,官家
的亲侄女。若按杜太后遗命,官家百年之后,魏王可继位为帝。可惜……”
可惜,因为这道遗命,魏王没能活到官家百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