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与先帝南征北战,好容易打得这天下,可谓事必躬亲,克勤克俭,所关注者,无非生民之苦,将士之劳,行事既踏实,又务实。
而李长龄最有才,但为人洒脱飘逸,雅好词赋,喜爱精美肴馔,既重口腹之欲,又有林下之风。
坊间传言,李长龄未第之前,与人说起科考之事,直言读书解文最是辛苦,只是无钱无权不能随心所欲,还是考个进士,免了后顾之忧,便可放心风花雪月,品那饕餮之乐了。
但便是这个为了风花雪月而求官的李郎君,不高不低的二甲进士出身,禀着与官家截然不同的性情,入了官家的眼。
步入官场不久任了史馆编撰,没两年调入舍人院知制诰,成了天子近臣,待前年升作参知政事,众人已见怪不怪了。
好在李参政性情温和,虽贪恋风月美食,却不曾耽误本职之事。
若遇上佳肴美馔,他从不藏私,呼朋唤友一起品尝,故而入了政事堂依然保持了好人缘,连其他资历甚老的宰相们都与他甚是相得。
全太官也知沈惟清言辞间的意味不明。
他犹豫了下,说道:“李参政未第之前,曾偶遇过官家,应该相谈甚欢。此等机缘,当真可遇不可求。”
此事沈惟清也有所耳闻,只是当事人从未提及,事涉官家,旁人也不好细问的。
因着这层关系,寻常朝臣更不愿为难李长龄,连皇子们也对他礼敬有加。
沈惟清再问
阿榆时,全太官眉眼间才带了些欣慰笑意。
他说道:“今日苏小娘子做的那盘芰荷鹿脯看盘,许王、寿王都注意到了,散席时寿王特地遣人来说,要将那看盘带走。
谁知这时官家跟前的王都知带人过来,径搬走了那看盘,说是官家甚是喜欢,让搬福宁殿去。”
“……”
沈惟清不得不感慨,这小狐狸精到哪里都是个名副其实的妖精,都能媚惑人心,根本不用他费心。
只是这妖精越跑越远,让他越来越有种握不住的感觉该怎么办?
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握住过。
那门自以为是的亲事,小妖精从来没觉得与她有什么相干。
绾发是他在感动,残损的簪子是他在珍惜。
而她纵然心悦他,也只会在远处寻一寻他的背影,唤一唤他的名字。
他问全太官:“能否让阿榆出来见我一面?”
全太官犹豫了下。
“这个要问苏小娘子自己是否愿意。其实依下官愚见,沈刑详如今最好还是莫和她相见。
如今必定还有人在寻她和秦小娘子,并试图通过沈刑详或安七娘子的行踪推断她们的下落。我怕她前脚刚与沈刑详相见,后脚便被人盯上,顺带将御厨搅得天翻地覆。
便是下官,如今既见了沈刑刑,暂时也不会去见苏小娘子,免得替她招出祸端。”
沈惟清深深看他一眼,明知他极可能得了李长龄吩咐,但所言的确有道理,遂一揖而退。
全太官这才长长
地松了口气,心下兀自嘀咕,真不知秦太官究竟招了什么人,什么事,为何闹到满门覆灭,依然无法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