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达到高潮,梅逸远喝了几口酒,情绪有些高涨,他举手往下压了压,表示自己有话说,众人瞬间安静。
“你们都知道,老朽就这么一个孙子
,爱如珍宝,”梅逸远感慨道,“一晃他已经十岁了,老头子我是土埋脖子的人,我没有别的愿望,只一件,再多陪他几年。”
他抓住赫煊的手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着,齐修竹看到,梅逸远的手枯瘦干瘪,青筋暴起,上面布满了老年斑。
赫煊的手肉肉鼓鼓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心里不由得感叹,草木枯荣,生命更迭,岁月最是无情。
“老爷子,您想多了,您一看就是长寿的相,长命百岁。”
“可不好这样乱想,有钱难买老来瘦,你还年轻着呢。”
……
众人七嘴八舌道,其恭维、讨好之意显而易见。
梅逸远呵呵一笑,摇摇头,叹道:“唉,老喽,不行啦。说不定哪天就去见上帝了。所以,今天索性当面各位亲人的面,正式的拜托大家。”
他板起脸,郑重地说,“大家都知道,等我百年之后,航远是要交到赫煊手上的,但他一个孩子哪懂这些,还得靠大家帮衬。今天,我就舍下这张老脸,提出这个不情之请,赫煊的未来是航远,航远的未来在各位。等我真到了那一天,还望各位鼎力相助,助力赫煊当好航远的家。”
说完,他朝众人拱了拱手,“就当我是托孤吧,拜托各位了。”
热闹的生日会变成了托孤大会,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齐修竹一眼扫过去,只见众人表情各异,不知在想什么。
齐文白适时地站起身,给梅
逸远填满酒,道:“父亲,您老多虑了,不敢说您春秋鼎盛,也称得上老当益壮,定能长命百岁。赫煊你就放心吧,这么多叔叔伯伯哥哥姐姐,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不能让他吃了亏。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呀,您就长命百岁,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当家做主。”
他举起酒杯,道,“借赫煊的生日宴,我敬父亲一杯。谢谢您对赫煊的爱护,让我这个做他父亲的很是惭愧。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多花精力在他身上,好好培养他。”
梅逸远看了看女婿,又看了看齐修竹,道:“你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赫煊还小,你要多考虑他,多照顾他,多替他遮风挡雨。”
齐文白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梅逸远眼睛的余光看到齐修竹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一会儿吃个虾仁,一会儿夹片笋,她吃得斯斯文文,津津有味。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似乎与周围不在同一个世界。
看她吃得香,梅逸远没来由得很不高兴。珍珍是小鸟胃,再好吃的东西,吃两口就吃不下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简直扔把草都能养活大。
他清咳一声,道:“小齐,你……”
齐文白忙拍了拍女儿:“爷爷问你话呢。”
文修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礼貌地问:“梅爷爷,您想问什么?”
梅逸远目光晦暗阴沉,道:“我孙子的生日宴丰盛吧?你最喜欢吃哪道
菜?”
“每一道都是珍馐美味,我不挑食,都可以。”他的目光像带剌的荆棘扫过来,齐修竹很不喜欢被这样注视。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答道。
“你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吃多了会撑破肚皮。”齐修竹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梅逸远,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齐修竹的脸瞬间涌起红晕,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把表情调整到最好,道:“你们安徽有位教育家陶行知,我们大学思想品德课老师曾教过他的一首诗:‘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上,不算是好汉。’”
她声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晰有力,满屋子的人全都听见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姑娘是明火执仗顶着来呀,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晌,梅逸远阴沉着脸,道:“哼,听着倒是有几分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