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陪?赶紧写你作业吧!别又写到后半夜去。”王庆芝嘴上凶,但还是给小女儿单盛出来一碗。
肖彦彦来回跑了两趟,把饭菜和一大碗骨头汤都送进屋,跟嫂子一起吃起来。
李秀芳大口小口地吃着,热饭热汤下肚,她仿佛活过来一样。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开口问道:“妈,壮壮今天闹没闹,累着你没?”
王庆芝在小孙子旁边躺下,小声道:“就闹了不大一会儿,哄着他玩他就不闹了。累啥累,这一大家子人还管不了一个孩子。”
肖彦彦赶紧表功:“晚上睡觉我哄的,我给他放莫扎特的《摇篮曲》,壮壮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李秀芳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里,感激地说:“小妹最有办法了,壮壮也最听你的话。”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问李秀芳今天出去一天收获怎么样,只让她多吃点儿,吃完赶紧去睡觉。
肖彦彦把碗筷捡出去洗了,李秀芳也没争抢,说了声“谢谢小妹”就回屋躺下了。
黑暗里,肖宏毅把手伸进李秀芳的被窝,攥住她的手。
他嘴笨,想安慰媳妇几句,
想了半天才说道:“我看咱没必要非得干这个活,我现在跟妈做酱菜收入也不错,不比上班差。要不,你就在家跟着一起做吧。”
李秀芳没吱声,她握了握肖宏毅的手,道:“你明天当班,快睡吧。”
肖宏毅“嗯”了一声,道:“睡吧。”
然而李秀芳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想只在家里带孩子,过两年孩子上了幼儿园,她还不是要出去工作。
婆婆的酱菜她自己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现在带着宏毅做,也不过是找点儿事给他干,更没必要再加上自己。她还是要想办法出去赚钱。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不是个容易干的活,不然厂里不可能特意招人,还给这么高的提成,原因就是钱不好要,债不好讨。
培训的时候,销售处的同事也反复强调过这点,自己怎么能第一天就打退堂鼓呢?
不行,绝对不行,自己是没有退路的,原来的工作回不去,自己没文化没技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老公的身体绝不能受累,不然就是个大麻烦。这个小家现在只能靠自己,再不容易也得坚持下去。
一天见不到人就两天,两天见不到就三天,她还不信了,自己有动力厂做靠山,钱就一点儿要不回来?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之后,李秀芳把壮壮放到小推车里,推着他在屋里溜达。
她跟婆婆摊了牌:“妈,昨天宏毅也劝我,说不让我干了,但我是这
么想的,人家冯主席好心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我不能辜负人家。再者说,销售处培训了这么多天,各种情况都给我们讲了,哪能只去了一天就不去了呢,咱不能干那事,说不过去。我打算不管怎么样,先试一个月,我要真不是这块料,我就认了,不然我心里也不服气。”
王庆芝心里不愿意,往后要总是这样,一出去就一整天,甚至是好几天,孩子管不上,钱也要不回来,大人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不是白费工夫吗?
但她能说什么呢?周围下岗的职工越来越多,满大街都是找工作的。现在不管怎么样,厂子里还给开支,啥都管。真要是下岗成社会闲散人员,可就啥都没有了。
“那你就试试吧,干啥都不容易,哪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呢。试过了要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王庆芝正飞针走线地给壮壮做围嘴,壮壮最近总淌哈喇子,王庆芝就把劳保发的口罩给利用上了,口罩绳抽出来,剪成两段,缝到口罩的两个角上,就变成了一个纱布围嘴。
“你也不用上火,这些死账厂子里也知道怎么回事,死马当成活马医,要回来就赚了,要不回来也没办法。”她安慰道。
“行,妈,那我就试试。”李秀芳道,“壮壮最近就辛苦你了。”
“孩子你不用担心,”王庆芝道,“倒是你,差不多就行,累坏了自
己,不值得。”
“我知道,妈,我会悠着来的。”李秀芳道。
李秀芳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她必须讨回农机厂这笔欠款。
她查了动力厂和农机厂十几年的订单,每笔订单是哪年发生的,金额是多少,回款时间是多长,每次的经手人是谁,以及农机厂的各级领导姓甚名谁,负责什么工作,全都记录下来。这次,她做了充足的准备,水、干粮、毛毯、折叠凳,以及一个电动大喇叭。
一切准备完毕,她再次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