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将几张银行卡胡乱揣回兜里,从提款口拿出最后那沓钱,丢进手中的塑料袋,就像拎着一兜大白菜般,拎着它转身推门而出。
门前长阶下。
老头面对着马路坐在那里,身旁放着那只黑色布包,手里摇着不知哪来的一把广告扇。
方至走到与他平齐的那级台阶,抬手把塑料袋递了过去:“二十万,你数数。”
老头瞥了眼袋子,不甚在意地一笑:“不用,我信得过你。”
说罢,他把扇子丢到一边,侧身拉开了他的布包,从里面捧出一个报纸团,又特意将层层报纸扒开,露出了被包裹着完好无损的瓷灯,这才朝方至递去:“拿好了,这东西娇气得很,可经不得磕碰。”
方至点了点头,放下装满钱的袋子,从他手中小心接过纸团,重新包好后,转身往阶梯下走去。
医院门口的这条马路,自从乔敏住院以来他已走过不知多少次,明明早该无比熟悉,可此时此刻再度踏上时,他却莫名感到有些陌生。
许是因为怀里护着唯一救命稻草的缘故,从前不曾注意到的车流、台阶,都像是变成了潜在的威胁,令他险些连马路都忘了该怎么过,站在路边直等到所有车都开出老远,左右几十米都空无一车,他才终于匆匆穿了过去。
走进医院大门后,喧嚣声减弱了不少。
但他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放缓,甚至还因为急切而加快了几分,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沿着整排香樟投下的绿荫走向远处的住院大楼。
初夏的微风吹过他的鬓发,细碎的光斑从头顶缝隙洒下,终于将那点寓意着生机和希冀的绿意染进了他暗淡的眼底,也终于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溺水之人即将浮出水面的欣喜。
迈入楼下的大厅时,那丝欣喜终于遍布了全身,他就连脚步都跟着轻盈了起来,仿佛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就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忍不住小跑着赶出几步,复又觉得这样有些冒失,赶忙收了收速度,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下一秒,急促的滚轮声在身后响起。
第二秒,被医生和家属簇拥着推进大厅的急救担架床狠狠撞上了他的后腰。
怀中的报纸团被冲击力撞出,方至瞳孔骤然紧缩,拼尽全力伸手去抓,却只堪堪抓住了外层的报纸,眼睁睁看着瓷灯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啪嗒。
如花朵绽放般碎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所有人影、颜色、声响都不复存在。
方至的世界像是聚焦了一般,只剩下了眼前方寸之地上,那迸溅满地的残破碎片。
短短数秒,却被延迟拉伸得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方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些碎片前,蹲身跪地,虔诚而又绝望地伸出手,将它们紧紧攥进了掌心。
救命稻草成为了压垮骆驼的那一根。
挺直的脊梁缓缓弯折,掌心鲜血伴随着压抑许久后彻底决堤的泪水,灼烧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将生的希望寸寸腐蚀殆尽。
周围的目光很快被他吸引,不明所以的病患和家属惊愣原地,医生护士连忙上前搀扶询问,想扒开他鲜血淋漓的手,可他却绝望又倔强地紧紧握着那些碎片,仿佛要将它们嵌入骨髓。
此起彼伏的关切询问声萦绕耳畔,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既像-->>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