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熙出发互市的前一日黄昏。
漠狄的草原上,一个商队正在艰难前进,他们要往漠狄王廷送酒,过午后起风了,吹得人睁不开眼,而且气温骤降,伙计们冻得直叫嚷。
商队的老板姓黄,是个大靖人。
黄老板多年做互市和边贸生意,在两国都有些门路,这批酒是他今年最后一趟生意,都是上好的佳酿,专供漠狄王廷贵人的。
做完这一单,他就可以回大靖过冬了。
黄老板今年五十多岁,身子骨不如年轻伙计,他冻得脸色发青,望着前方分岔的两条路,陷入了踌躇。
一条路是常走的商道,路程远一些。
另一条路是条近道,但途经两处漠狄军营,漠狄兵凶悍无赖,时常抢劫大靖客商的货物,平时大家都躲着走,但是这条路能比商路省一天脚程。
黄老板冻得受不了,转身看了眼自己的队伍。
虽然这是大靖的商队,但因着在漠狄讨营生,商队里的伙计里大多都是漠狄人,其中有几个在王廷有点门路,往常要打点漠狄关系,都是他们出面。
黄老板想了想,叫上队里最有脸面的漠狄大伙计说:“你在军营里有门路吗?能不能找人通融一下,借道走近路。这风大天冷的,大家都扛不住,酒被冻坏了也不好。”
大伙计听了两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不难办。前头的是斧铖关军营,里头有个我认识的兄弟,只要打点好了,必定能放行。”
黄老板看向自己的账房叶先生,这是队伍里除他以外仅有的大靖人。
叶先生漆黑的眼眸略沉,与黄老板对视片刻,然后点头应声,转身拿出几包碎银,给那个大伙计做赏钱。
大伙计掂了掂银子,满面喜色地应声。
-
路过军营时,商队格外小心,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发出动静惊动附近的漠狄兵。
可是马蹄声和车辙声消不掉,几十车的货物也过于显眼,商队才到哨兵的视野,就被发现了。
立即有一队漠狄兵过来察看,黄老板见着当兵的就发悚,推着那位漠狄大伙计去交涉。
大伙计对赏钱很满意,叫上几个漠狄兄弟一起用漠狄话卖力地士漠狄兵交涉,他们果然有点门路,竟还让人传话请来了个军官。
来的漠狄军官一脸横肉,往商队面前一站,黄老板吓得直哆嗦,也没敢讨价还价,就按人家说的意思交了大几百两银子的过路费。
军官看商队里大多数都是漠狄人,多少还顾念同胞的营生,收了银子就放行了。
原本放了这一把血,商队是能全身而退的。
坏就坏在路不好走,酒坛子又金贵,运货的伙计们在漠狄兵面前胆怂,走路不太利索,有人不小心拌了一跤,惊了马,结果翻了一车酒。
这一批货皆是上等好酒,酒坛摔裂,酒香四溢,顺着急风一吹,把斧铖关军营里的漠狄兵都惹馋了。
这下可好,这批酒彻底别想运走了。
漠狄人嗜酒如命,平时喝个烧刀子都能抢起来,今儿见着几十车的陈年佳酿,直接就管不住嘴了,那军官也有意纵着士兵,算是给底下人一点好处,便由着漠狄哄抢。漠狄兵从未喝过经大靖精细工艺酿出的好酒,女儿红、梨花白、花雕酒,拍开坛子,光是闻着就醉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