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很坚硬的性子。曲泠是,叶韶更是。
曲泠突然很绝望又有些认命地意识到,似乎自己总是轻易地在叶韶面前选择去妥协。
“好吧。”曲泠叹口气,他别开眼睛,望着咬痕边缘挂了些融化水珠的苹果,“我不想让你看见。”
“看见什么?”叶韶问。
“发狂的妖。”曲泠微微低着头,语气有些干涩,“不想让你看见。”
叶韶微微皱起眉,不是很明白曲泠的逻辑。
“很吓人的。”曲泠又把叶韶往怀里搂,这次叶韶没有拒绝,“真的。”
叶韶靠在曲泠的胸膛上,听见少年一颗心在激烈地跳动,“可我不害怕啊。”
曲泠摇头,语气很坚决,“阿音,别看。”
叶韶茫然地眨眼。
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两人初见没多久的情景浮现在叶韶面前。
——少年嘴角笑容灿烂又满是神经质,狭长上挑的妖瞳里冷光暴戾闪动,手上的长剑纯粹为了泄恨,一次又一次贯穿无生机的妖魔的躯壳。
漆黑的浓血溅到他的脸与身上,分明自己也是鲜血淋漓一身伤,却因此愈发兴奋和疯狂。
已经放弃了理智,任由暴烈残忍的杀意支配自己躯体,去享受杀戮和肆虐。
“。。。老婆。”叶韶慢慢开口,“我想我是见过的。”
曲泠一怔,随后也想起这件事,身子慢慢僵硬。
“不,我。。。”他艰难出声,却发现没什么好争辩的。
由野兽变化成的妖血脉里就淌着这种千百年厮杀中致胜而流传下来的暴虐杀性,哪怕披上人类少年清俊爽朗的皮囊,也遮不住一双冷冷的妖瞳。
“你不想让我看见这样的妖,是吗?”叶韶问。
叶韶主动环住曲泠的腰,一点点去抚他战栗着的脊背,“没事的。”
“大扑棱蛾子吓唬你呢。”叶韶说,“又不是每个妖都会这么疯的,狼妖是狼妖,你是狐狸妖,甚至都不是同一种。”
曲泠摇头,声音还是发涩,“阿音,不是的。”
每只妖都是这样的。
没有这种触底反弹的疯意,没有近乎疯魔的执念,在残酷的不讲道理的自然里是活不下去的。
或者说,他们现在平和的嬉笑怒骂才是对尖牙利爪的伪装。
毕竟兔子急了,都能把整个江城糟蹋个底朝天。
他没法解释自己看见沐白传送回来的画面时,听见秋心悲那句感叹时的心情。
像是一腔热血冻结成冰。
狼妖暴戾兽瞳如鬼火暝瞑,而沉浸于甜蜜恋爱中的狐妖猛然惊醒。
他也是这样的。
但阿音不是。
他甚至不敢和叶韶去讲述自己很多可以被称为卑劣的想法——尽管叶韶很可能早就知道了。
他想把她关起来,不想让她再把视线投向别的人,但是他又要去为了青丘报仇,因此他真的动过把叶韶关进画卷里的念头。
找画妖调节一下时间,到时候对于叶韶来说只是在画卷里睡一觉的功夫,醒过来时曲泠已经大仇得报,可以专心地陪着叶韶。
可每当他想要去付诸实际的时候,他又会想起叶韶明亮的笑,和他被父亲骗进秘境里的三百年。
他不想让沧海桑田的悲怆笼罩叶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