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了船以后,阿夏的困劲上来,靠在窗户边昏昏欲睡,等船到王家庄沿岸时,才清醒过来。
清晨的雾被日照破开,光洒在正盛的秧苗上,新绿中夹杂还未彻底萌发的谷穗。田边的苍鹭用黄绿的喙梳理着羽毛,时有蛙鸣。
当船触岸时,阿阳还是又重问了一遍,“真的不跟我们去宁塘?”
“真不去,”阿夏再次拒绝,她提起包袱,又看向大伯,“大伯,你和阿阳跟我一起去外祖家吃个晌午饭再走,从这里划船回到宁塘,还得要一两个时辰呢。”
大伯笑着摇头,“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况且已经在镇上住了那么多时日,再不回去你伯母指定得发脾气。”
“我娘那脾气你也晓得,”阿阳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得尽早回去,不然我和我爹再晚些怕是连家门口都进不去。”
阿夏见说不动他们,只能自己从船上下来,阿阳站在船头喊,“阿夏,你晚些时候一定要过来啊,我叫我娘做她最拿手的菜给你吃。”
“好,你和大伯路上小心。”
“哎——”
她瞧着船只往旁边一拐,只能看见船尾时,才提上包袱从石梯走上去。
两旁的稻田里还有不少山民穿着短打在那里伺候庄稼,折腾那么久,就指望今年收成能好点,可不就是得上心点。
有汉子从淤泥里走出来,肩上扛着锄头,一只手还提溜两只鞋,光着脚踩在路上。
见了阿夏就笑着招呼,“我说刚远远瞧着个人,跟阿夏长得像呢。我家婆娘还说我眼睛不中用了,现下看来这眼神还挺好使的。怎么就你一人过来,你爹娘呢?”
“叔,我爹娘过几日再来,今日是我大伯顺道送了我一程,”阿夏回他的话,而后瞧着远处道:“叔,我先去外祖家看看。”
“哎,去吧去吧,你外公估摸着还在田里呢。”
阿夏一路寒暄过来,才走到外祖家的小院门口,还没进门就嗅了满鼻的艾草香。
院子里霜花正在挑拣新鲜的艾草,把它们根叶都摆正,分开放到竹箩里。生冬和小温则蹲在地上,头碰头不知道在玩什么。
“你们两个呦,边上待着去,”霜花把竹箩抱起来,嫌他们两个碍事,绕着走到一旁地上,将竹箩给放平整。
她拍拍自己沾了草叶的衣衫,再抬头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阿夏,霜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
才赶忙走上前,边走边笑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刚才都怕认错了人,进来先歇会儿,包袱我给你拿着,还怪沉的。”
“我这不是想阿姐了,才早早过来。”
阿夏嘴甜,手上的包袱被霜花拿了去,她腾出手挽住霜花的胳膊。
“少说的这般好听,我还能不知道你,”霜花话里都在笑,“昨日你生辰我可没忘,想着等你端午过来再给,现如今看来你是自己上门讨要来了。”
“那可是阿姐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小表姐,小表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小温赶紧过来抱住阿夏的腰,喊得亲热。
而生冬就跑到门口喊,“太婆,太婆出来看看谁来了?”
屋里响起外祖母的声响,“谁来了?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只说半截。”
等她从屋里出来,那原本还疑惑的脸顿时喜笑颜开,“阿夏呀,坐会儿先,外婆去给你煮碗鸡蛋茶,你咋自己一个人来了?你爹没送你过来?”
阿夏又一五一十地把原委说了,外祖母有点可惜,“应当让你大伯过来这边吃顿饭才是,罢了罢了,那个霜花啊,你去把阿夏屋里的被子拿出来换换,生冬和小温也别闲着了,一道过去帮忙。”
“行,阿夏你先坐着,”霜花起身后,两个小孩也跟了上去。
只有阿夏被外祖母留了下来,吃了一碗甜茶才成。外祖母洗了碗,甩甩手上的水渍,“你外公出去看玉米地了,今年这雨水肥,地里的庄稼都好不少。晚些时候,等你爹娘过来带些东西走。”
“外婆,我家后山也种了,你们自己留着吃好了。”
“到时候给你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