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当日也确实做了一个好梦,她梦到自己坐在一盏孔明灯上,从屋檐瓦背飘过,绕过山脉,最后落到渔船上。
这个梦做了很久,醒来后屋子里不见一点光,阿夏还懵着,半靠在床沿上,呆呆地望着帘布。等完全清醒后,她摸索着下床去点灯。
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孔明灯,她拎起,擦开发烛,点燃灯盏里的蜡烛。
亮起后,孔明灯上原本的图案渐渐不显眼,透出里面的梵文,上头还有孔眼,阿夏提溜起来,墙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是夏夜里高悬的星子,晃一晃,星河荡漾。
她觉得颇为有趣,蹲在那里玩了许久,却不知道这些错落又有风骨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索性明日再问盛浔好了,把灯挂在灯架上,她提起另一盏灯笼轻手轻脚出门。
路过她爹娘房门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方母此时还没睡,穿着寝衣从里头走出来。
边走边道:“下次可不能再放你玩到那么晚了,一睡睡一天,叫也叫不醒。”
方母又问,“饿了没,锅里还给你焖着炒饭,我跟你一起下去。”
阿夏老实地说:“饿了。”
一天没吃东西可不是饿了,方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母女两个一起下去。
方母给她拨着零散的头发,放下时才想起来,交代一声,“白日阿浔来过,说是明早带你去蒲乡玩一圈,五更天的时候走。眼下你还能眯会儿,等到时候让你爹叫你。”
“昨日也没听他说,”阿夏嘟囔道,不过能出去玩她也是很乐意的。
到了灶房,方母去把锅里的那碗炒饭拿出来,放到花腿方桌上,打着哈欠道:“阿夏,你自个儿在这吃着,我去找点东西。”
等她走出去后,阿夏才拔了双筷子,准备吃这碗炒饭,她爹炒饭有一手,火候好。用冷饭炒,不黏不硬,颗颗分明。蛋全给揉散了,金黄色,还放了点虾仁,火腿丁,几许葱花。
不过这一碗炒饭对于讲究的人家来说,还是有些许简陋。他们吃炒饭,不要冷饭,用热水烫鲜米,泡得有点发软为止,再平铺到蒸笼上蒸到熟透,保管一点粘连都没有,不软不硬正合适。
还得放冬菇、干贝、春笋、鸭肫、火腿、精瘦肉、鸡脯等料,别说味道,光是炒出来颜色青橙黄绿,足够动人。
不过阿夏只吃过一次,她爹给大户人家做帮厨时带回来的,一勺下去各种料的口感全在舌尖,一点都不揉杂。是吃了一口后,就忘不了的那种味道。
但她也只是回味,要说有锅气的炒饭还是得属她爹做的,饭松散有蛋丝的嫩,虾仁脆,葱花香,是最家常那个味。就算只用鸡蛋炒散,搁点盐和酱,都能吃下一大碗的那种好。
当然,能有碗汤那更好,吃完真的会觉得有点噎,一气灌了一大半盏温水,慢吞吞地将炒饭全给吃完,碗底全刮得很干净。
洗完碗又上楼,她睡了那么久根本睡不着,左右也不急着做什么,打开屋里另一扇小门出去,外面有个很小的露台。
她将手搭在木栏杆上,垂头看底下的明月河,月光一团团地揉散在河水里,对岸人家此时还没熄灯,几只水鸭栖息在光影下。
风撩过她的发梢,阿夏很喜欢此时的静谧,搬张躺椅听水声,她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听到声响时惊醒时,已然到了五更天,河上划过来一条很宽阔的渔船,三青站在船头上喊:“阿夏,快下来。”
阿夏连忙起来,探头去看,盛浔划桨,三青在那里招手。她也招手,人家正睡着,不好喊太大声,只能指指前面的岸口。
她把躺椅搬回去,又换了件衣衫,跟爹娘说一声,才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