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谢府,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胭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脑子里还有一丝怔忪。
她就这般被谢留休妻了。
曾经的谢家,是逃离不开的桎梏。
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来,胭脂自嘲,她忘不了当时那么多人看她的表情和眼神,尤其谢留对她表露出来的嫌恶的高姿态。
秉持着同为名门之后的自傲,胭脂不曾对着谢留有一句哭求挽留,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明显低他一等。
她绝不会让人看她一丝一毫的笑话。
绝不。
只当说出那个代表身世的真名起,胭脂就不再是胭脂,而是破开多年伪装的前陈家贵女陈定微,万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摇尾乞怜。
然而,知道她身份谢留会不会去查验,这都不是胭脂所关心的了。
她也不想谢留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只一路向东。
手里的包袱还算有些份量,胭脂并没有自命清高地认为自己不需要盘缠,若要离开就少不了这些身外之物。
谢留不想在京都看见她,那她此刻该去往何处,何处又是她真正的归宿。
胭脂步履匆匆,没有目的,等听到旁人叫她一声“娘子水路走不走”,她抬头一看,才知自己糊里糊涂走到了京都码头。
面前的船坞停留着许多船舶,周围是同她一样背着包袱等待离开的路人。
胭脂站在岸边举目望去,是千帆如林,漆鸦过境,逆水行舟。
内心苍茫空洞之际,她狠狠心,一咬牙,掏出一颗碎银。
含恨回头看了一眼,“走。”
……
一年后。
雪花飘飘,屋内香炉旺火,人缩窝在榻上还算暖和。
清寒的冬季年年都有,来得不合时宜亦不讨人欢喜,就跟闷热的长嬴一样,惹人厌得很。
这两个季节对从前过着贫困日子的胭脂来说,无论哪个都是一种折磨,而今不受磋磨了,倒是有些闲心喝喝茶赏赏雪了。
只不过物是人非,当年看山看水的心境,与现在大不相同。
“今日是大寒呢。”
胭脂听见一道娇嫩的声音,这才睁开耷拉着假寐的眼皮。
察觉她醒了,给她捶脚的小丫头看过来,“陈娘子今夜跟我们也一块庆祝庆祝吧。”
胭脂定睛一看,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郎都凑到火盆边烤火。
“还是陈娘子受主家青睐,上面赏下来的炭火都没停过。”
“要不是陈娘子,这冷飕飕的日子可真难过呀。”
胭脂含笑听着,她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中间,半卧在榻上一声不吭,显得老成又稳重。
只有那张白玉般无暇的娇颜脸庞窥探出她尚在青春的年纪,她也比这群小姑娘大不了几岁,不过这些人还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陈娘子”。
一年前,胭脂坐船走水路,没有目的的出发前往他处。
不巧半路遭遇水匪,胭脂死里逃生,侥幸被路过的另一艘船舶搭救,对方是一方大户人家,省亲结束正要前往漯河道。
家中有女眷,有几个女郎年纪尚小,正好缺个教习娘子,胭脂便主动请缨上任。
她孤身一人上路,着实危险,路上在前一条船舶里,就有觊觎之徒扰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