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流言,是一剂猛毒。
传播流言者需要的不是所谓事实。他们只相信自己所需要的“真相”。
在蛮族连破两城,又有一队兵士在废弃的城中发现属于巡抚使的腰牌后,“巡抚使已经投敌”这种流言就在边境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但这一切是和崔彦本人无关的。
他现在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他曾经去过曹县令府上,结果还没见着县令本人,就被下人先赶走了。
为首的仆从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一声:“就你?上面来的大官?你要是那什么巡抚使,我还是大将军呢!”
还没等崔彦转身走开,他先和边上的同伴聊上了,声音大得好似故意要让崔彦听见:“这年头哪有什么下人都不带的大官!”
他边上的同伴应和道:“就是就是!”
“您可是曹大人的心腹!跟着大人去过长安见过市面的!”
听见旁人这么说,那仆人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老爷去哪可都带着我的!”
他边上有人好奇地问:“大哥,给我们讲讲长安长什么样呗?”
“长安啊!那地方可了不得!”
“那里的路比咱们这里的宽多了!”他伸出手比划着,“有咱们大人的宅子那么宽!”
“嚯!这么大!”
“那是!而且那里的路可干净了,不像咱们这儿,那里的牲口都不拉屎的!”
“长安这么厉害的么?”
那下仆还在接着吹嘘:“……我还跟着大人一起去见过那些大官呢!他们的宅子有咱们整个县那么大!”
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一脸好奇的提问:“大哥,那你见过皇上吗?”
那仆人面容一瞬间僵住了。
但当他转头看见周围人崇拜的眼神,顿时咬咬牙,重新露出笑容:“当然见过!他老人家可比咱们曹大人还有福气!”
他在自己的肚子前比划了一个大圆:“而且他老人家说了,他可赏识咱们大人了!”
旁听的崔彦摇摇头,一脸无奈,还有几分好笑。
他亲眼见识过那位少年天子的风仪,确实是天人之姿,但可和这人嘴里的“福气”沾不上半分。
见他摇头,那仆人皱着眉,随即哼笑一声:“有人嘴上说自己是长安来的大官,怕是连长安都没去过呢!”
听他语气,崔彦好笑地转过头:“我就是在长安长大的。”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都在起哄:“这小子还挺狂啊!”
“老大!让他见识见识!”
那仆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说你是在长安长大的,那你倒是说说,长安的饼子多少钱一个啊?”
崔彦呆住了。
他可以厘清朝堂里各家都是何种派系,又分几党几人,说得清这古城五百年历史,认得出朱雀街上的浮雕典故出处,可还真说不清长安的饼子买多少钱。
回想起自己这两天在延泗逛过的经历,崔彦试探地回答:“两文钱?”
那仆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满是茧子的大手:“错!五文钱!”
边上的人哄笑起来:“你还说你是长安长大的!连长安的饼子多少钱都不知道!”
崔彦摇摇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