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里存着事的原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谭笑就被噩梦惊醒。
灯光昏暗的小巷,黯淡的灯影摇摇晃晃的,照出满地的尸体与断肢,土黄色的墙上满是喷射状的鲜血,很像上门要债时泼的大红色油漆,她拽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踉踉跄跄地跑着,不小心踢到一颗滚圆的头颅,像皮球一般咕噜噜滚到墙角才停下。
醒来后,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等那股如跗骨之蛆的恐惧减退些许后,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下去穿衣洗漱。
冬日里夏短夜长,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开门的一霎,寒凉的冷空气哗地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机灵,但也让人头脑更清醒了几分。
卖早点的已经出摊了,她慢悠悠地提了两笼灌汤包回来,还有一罐梨粥。
这么冷的天,吃羊肉最适合不过,她和苏梦枕一人一笼刚好,等吃完早餐,天也亮了,医馆应该也开门了,她还得去请个大夫过来。
回到店里的时候,她看到苏梦枕夜醒来了,不知道是向来睡得少,还是被她开门的声音吵醒了。
“苏楼主,你醒了啊。”她扬起笑脸,关切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恢复得怎么样了?”
饱足睡了两个时辰,苏梦枕的脸色总算看着不像个死人了,脸上也多了点颜色,点头道:“很好,酣睡了一夜。”
“那就好……”谭笑晃了晃手里提的食物,“来吃早餐吧,吃完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苏梦枕从善如流地坐下来,看着她又拿出碗筷醋碟粥勺,一通忙活。
她用筷子夹起一个汤包,小心地咬破一点皮,轻轻吮吸了一口里面的汤汁,幸福地眯着眼睛说道:“这家灌汤包可有名了,在汴京卖了二十多年,我猜你肯定吃过。”
苏梦枕也和她一个吃法,只咬了一口,便笃定说道:“杨氏灌汤包。”
谭笑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地头蛇,什么都知道。”
苏梦枕微微一笑,脸上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傲气,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同。
刚出锅的食物热度十足,热腾腾的雾气在粥碗上空盘旋,隔着一层水雾,苏梦枕看到对面的人吃得一脸满足和认真。
她好像吃什么东西都很香,算不上多优雅,也不是时下女子小小一块点心还得切成几份那种樱桃小口式的吃法,但也不会让看的人产生粗鲁不雅之类的想法。
光是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她对食物真诚的喜爱,本来算不上饿的苏梦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又有了食欲。
他拿着勺子慢慢搅拌着碗里的粥,让它稍微冷却一点。
忽然听到对面传来的惊呼:“好烫好烫!”
他抬眼望去,只觉忍俊不禁。
明明都烫的捂着脸快要跳脚了,也不等稍微凉一会再吃,依然舀了满满一勺粥边吹边吃着,因为好吃的缘故,大大的杏眼愉悦地半弯着,看起来幸福又满足。
苏梦枕勾起唇角,垂眸看着自己的粥碗,红枣枸杞雪梨白米熬制而成,浓稠香甜,看着的确很有食欲。
他好像挺喜欢她的,他心想。
至少每次看到她,他的心里都会有种莫名而微妙的愉悦感。
但又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只是单纯喜欢美好的东西,就像欣赏一朵花,看到一本好书,天气晴朗时鸟儿在枝头鸣叫的那种心情。
真奇怪,一个男人喜欢女人,但又对她没有丝毫想法,也不想得到她,就只是喜欢而已,说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信。
苏梦枕困惑地想着。
早餐还没吃完,门外一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苏兄,你怎么在这?”无情惊讶地看着好端端坐在饭桌前吃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