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升筑基了。你什么时候才来看他呢,顺便看看我。”
“虚景出关了,真人还没出关。”
“竹生,好久没收到你的音信了。”
“竹生,你还好吗?”
“竹生……想再见你一面……”
苏蓉最后的声音,比起她从前的跳脱活泼,显得缓慢了许多,还有些沙哑。竹生本该听出不同。但竹生此时心中翻起波浪,竟无暇注意苏蓉的不同。
自玄炎秘境一别,冲昕说要闭关,至此时已经六十九年。竹生竟未收到他只言片语!
苍瞳睁眼抬头,看到竹生披衣散发,赤着雪白的足疾步走下楼梯。
“我要去趟长天宗。”她眉间寒意凛然,“我的道侣出事了。”
苍瞳点点头,不必问缘由,只道:“我陪你。”
将竹生在安平城安顿好,冲昕回了长天宗。他已经是还虚真君,这个距离连传送阵都不走,踏着飞剑几息间便到了。
看到了三十余年未见到的虹罩,冲昕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瑞莹和旁的弟子先他几日回到宗门,宗门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又多了一位还虚真君。他进了虹罩便减慢了速度,一路行过去,凡见到他的人都向他行礼,口称“真君”。
他辈分高,修为也高,这些他都当得起。但他看到了那些弟子脸上的神情,他们称他真君的时候,带着喜悦和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们都为宗门又多了一位还虚真君而欢喜,他们也都为身为长天宗弟子而骄傲。
前世修得何德?今生得以入长天宗,着一件青色弟子服
。那腰间的铭牌,镌刻着每一个弟子的名字,印证着他们的身份。
冲昕的目光从这些心思单纯的弟子身上掠过,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在腰间,抚上了代表了炼阳峰主身份的紫色玉牌。
从他入虹罩,证道峰和观壁峰便都知道了。
冲昕没回炼阳峰,直接落在证道峰上。丝履踏在碧色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镜一般的湖面他从小不知道踩过多少遍,这一次却低头细看。他想起来,这眼灵泉……原是安置在神宫的一处高台上。带着灵气的泉水永不干涸,顺着高台一直流到草原。神宫中,美人们用泉水饮用沐浴,军帐中,将士们用泉水清洗被污染的伤口。
擅长种植灵植的修士们养出了足够多的含腹葫,将士们人手一只。出征前,大家都会将泉水灌满葫中,随身携带。
冲昕低头,清晰的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那倒影好像笑了笑。冲昕不确定他看到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长天?
长天的神念灌注给他的那些记忆,从他炼神还虚后就变得强烈和清晰起来。从前他看那些回忆,仿佛在看话本,看戏剧,带着置身事外的疏离。可从还虚之后,那些记忆仿佛真的成为了他的记忆。
证道峰上有一道威压忽然微微变化,仿佛是在催促他。冲昕抬头,脚下踏着涟漪,朝他熟悉的那间侧殿走去。
走进殿门,绕过山水屏风,便看
到他的掌门师兄和师姐对坐,两个人一起转头,微笑看他,神情间带着看到孩子回家般的欣慰。
这一对男女,在他的人生中是多么的重要。曾经,他悄悄的把他们视作父亲、母亲。
那时,他以为自己的身世就如师兄从前告诉他的那样——曾是个痴傻的孩子,流落街头,直到被师兄带回了长天宗。后来他从水月秘境归来,竹生被逐,师兄却告诉他,他以为的身世其实是假的。
他是长天宗的宗主转世,他身上担负着灭魔的重责。证道峰的大殿之下,便是通往魔域的入口,长天宗世世代代从那里监视着那封住了魔君的囚仙大阵。但那大阵已经不稳,将在几百年内崩溃,魔君将重见天日。
届时,他必须担起属于他的责任。为了这一天,许多人付出过努力甚至生命。
冲昕望着他的师兄师姐,他曾希望他们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但他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的母亲另有其人。
那个把他生下来,以一魂二魄遗他的女子,她的名字应该……叫作姜珠。
冲祁与冲琳的被人遗忘了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