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阮家。
阮父从梦中惊醒,惊慌地左右四顾,低喊了几声,“四娘?”
无人回应,本以为只是一场噩梦,低头,却觉手中触感不对,粗糙硬实,根本不是白日刚晒过的绵软被褥。
慌忙下床点亮桌上的蜡烛,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知何时,原本的被子被换成了一床旧被子,再去看门闩,严严实实,不曾被打开。
一瞬间门,冷汗染湿了衣襟,正自惊慌无措间门,就见阮母同样醒来。
他忙凑过去,问,“你也看见五娘了?”
阮母是被阮父一系列动作吵醒的,闻言满是不解,“当家的,你胡说什么,五娘不是在孙家吗?”
“可,可,”阮父结巴,他到底说不出,阮母却已经反应过来,“前几天,不是说,送她下去陪孙家大少爷了吗?”
话说完,只觉屋内吹过一股凉风,阮父打了个寒颤,朝着屋内小声问,“五娘,你还在吗?”
半晌,无人回答,他才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回床上,仍旧心有余悸。
一旁,阮母见他一系列动作心生不好的预感,再低头看见被子,忍不住问,“这不是六娘她们的被子吗,当家的,你换了被子作甚,别冻到咱们宝儿。”
“不是我换的。”阮父无力道,不等阮母再问,他悄然道,“是五娘回来了。”
瞬间门,一股冷汗席卷,阮母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向来信鬼神之说的她没多怀疑这个说法,只喃喃道,“难道五娘真的去了,可这还没到头七呢。”
时下一向有做七的说法,头七,亦即亡者死后第七日,有传言亡魂可归家,生者需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余下六七,则坟地烧供纸钱,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亡魂离去,方才算了结。
如今,距离棺材下地才四天,怎的就来了呢。
阮父气她关键时刻还想这些小事,气愤道,“还能为啥,人家头七是惦记活人,她回来就是来讨债的。”
此时尚且夜深人静,别说家禽,就是鸟兽虫鸣都听不见一丝,整个世界都安静地好似与世隔绝。
一时,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屋内凉飕飕,再看床上的破被子,怎么都不敢再待下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阮母还没忘记宝贝儿子,小心将人裹好,一家口来到隔壁屋,果见簇新的被子铺在床上,两姐妹正睡得憨甜。
“这俩讨债的。”阮母第一反应是生气,就要冲进去抢回被子,被阮父拦住,“算了,左右我也睡不着了,先给她们盖一晚吧。”
若不是他那四下逡巡的眼神,阮母还真信了他状似体贴的话。
这屋子太小,除去一张床外,再无多余可下脚的地方,偏阮父碍于不知是否存在的五年的鬼魂,不敢直接去唤醒,只得委屈自己来到前厅,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不敢睡,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估摸鬼不在了,阮父才僵着舌头问,“去做饭吧,待会还得出去干活呢。”
久违的,没有咒骂,阮家两姐妹睡到了自然习惯,犹觉做梦般,阮老六年纪到底大一些,睁眼就是后怕,连忙翻身起床,“七娘,快起来,做饭迟了。”
阮七娘同样慌慌张张起来,披了件衣裳就跟着往外跑,结果刚冲进厨房,就见背着孩子正在灶前忙活的阮母。
“娘。”两姐妹暗道不妙,做好挨骂的准备,结果却出乎意料,阮母的态度算不得多和善,却也没破口大骂,只淡淡道,“行了,来端菜吧,马上吃饭了。”
姐妹俩晕乎乎断了碗碟出来,都没回过神,只以眼神互相询问,却无果。
一家五口沉默地吃着早饭,阮家的氛围一向这样,除了吩咐干活外,阮父阮母一向是懒得搭理家里女儿的,此时却听阮父忽然开口,“昨晚睡得怎么样?”
“啊?”阮六娘还以为是迟来的责骂,低头,如鹌鹑般回,“挺,挺好的。”
“没遇见奇怪的事吧?”阮父探究的眼神盯着她们,像是要窥探什么秘密。
“没有啊。”阮六娘回着,隐隐察觉些许怪异,这股奇怪一直持续到回屋,见到床上那床被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几乎是有些惊慌地拽着阮七娘,“七娘,床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