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一说,傅孟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一不是选手,二不是教练,没有申请比赛暂停的权力,想了想,起身沿观众席的台阶快步走下去,隔着齐腰高的围栏,叫了声:“李教练。”
“傅孟泽?”
每组箭之间有几分钟休息的时间,这个时间内教练可以和选手交流。傅孟泽把苏启言眼睛的事跟李教练说了说。听他这么一说,李教练也反应过来,走过去问苏启言:“你眼睛怎么了?”
他本想等比赛完再说的,既然李教练问了,也就实话说了:“有点发胀,看东西有些模糊。”
李教练脸色一沉,忙叫了紧急暂停,喊来了陈队医。
陈队医先是问了他几个问题,又初步检查了他的眼睛,最后初步判定可能是得了雪盲症。
雪盲症是紫外线对眼睛造成损害而引发的炎症。尤其是在雪天,眼前白茫茫一片,看得久了,眼睛会感到疲劳,再加上强烈的阳光反射,就很可能让眼睛外层的角膜被紫外线辐射灼伤,从而患上雪盲症。
雪盲症发作时,轻者伴随着双眼肿胀、怕光、视物不清以及呕吐感,严重的会导致短暂性失明。苏启言在贝尔雪原待了将近三个小时,没戴墨镜,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这才导致了雪盲。
陈队医的结论一给出,在场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姚瑞目光震颤:“这个病能治好吗?”
陈队医神色轻松:“当然,如果真是雪盲症的话,一般注意饮食,休息几天就好了。”
姚瑞长松一口气。
苏启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这只是初步判断,最好还是立刻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陈队医又说。
阮阮也从观众席上跑了下来,听到这些,自责得快要哭出来。要不是她抢了苏启言的墨镜,他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去检查吗?”傅孟泽问。
陈队医说:“总之越快越好吧,如果只是雪盲症还好,万一是眼睛结构的急性病变,就遭了。”
许念远说话口无遮拦:“那不是要让师哥认输?”
陈队医大概嫌他不会用词,瞪他一眼,说自己也只是提出建议,最终决定权还在苏启言和李教练身上。
李教练心情沉重。其实这场比赛谁赢谁输对S省队都没有损失,不过是换个人进国家队。姚瑞和苏启言都是李教练的徒弟,偏心也谈不上太偏心,但苏启言的实力确实远在姚瑞之上,就这么错过这个机会实在可惜。
这时,一直低头沉默的苏启言开口了:“我不想半途而废。”
阮阮猜到他会这么选择,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你的眼睛……”
苏启言从休息椅上站起身,隔着观众席围栏,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别担心,目前感觉还可以,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我还要和你过一辈子。”
她愣了愣,眼眶里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
李教练尊重苏启言的选择,不再多言。
比赛重新开始。
上场前,姚瑞叫住他,压低声音说:“苏启言,何必呢,与其输得那么惨,还不如给自己留一点骄傲。”
苏启言愣了一下,站在那儿,看了姚瑞一会儿,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淡淡一笑,说:“姚瑞,你对我说这种话,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赢不了我吧。”
因为没信心赢过他,所以才会用这种话刺激他。
以前的他或许会上当,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比起他的骄傲,他的自卑,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他珍惜的东西。
苏启言说完,径直走回自己的靶位上。
姚瑞呆在那儿。苏启言的眼睛因为雪盲症的原因,蒙上一层淡淡的灰白,即便如此,他刚才仍在他眼里看到了光。在苏启言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苏启言说得对,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能赢过他,即使他还带着6环的优势。毕竟他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而苏启言却是大家眼里的天之骄子。
选手就位,比赛继续。
整场比赛总共四组箭,两人已经完成了两组,还剩两组。
苏启言患雪盲症的消息在现场不胫而走。一双眼睛对一个弓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射箭靠得未必是眼睛,甚至某位世界顶尖反曲弓运动员视力只有0。1,可那是靠着在一次次训练中逐渐累积起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