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发誓,他最初真的只是日常作死皮一下而已。
港口黑手党森鸥外的直属部下太宰治是个自杀狂魔,这件事情在横滨几乎不算是什么秘密,太宰治以前也举办过几次自己的葬礼,但除了骗到自己下属孝敬的份子钱以外连森医生都懒得来看他,甚至还会有人在他打电话通知他们参加他的告别仪式时凉凉地说一句“恭喜”。
太宰治就像一枚不断倒数的定-时炸-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播报着死亡,但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戛然而止。
躺在棺材里的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想,如果他真的死去了,这些以为他在开玩笑的人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是震惊?错愕?还是无所谓呢?
他想着想着,唇角就忍不住勾起了笑,他知道这不像一具合格的尸体,但是管他的呢?反正没有人会诚心来参加他的葬礼。
然后,太宰治就听到了修女嗓音稚嫩却虔诚的祷告声。
“让他安眠吧,在天上的父无私的怀抱里,让他的灵魂回归安宁吧,我为他祈祷,如果生即是痛楚,那我将与他同在——”
太宰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将唇角的笑弧下撇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距离,因为他在修女的祷告里听见了这世上最真挚的情意——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为此而奉上了一生的虔诚,乞求着她心中信奉的神明。
她就像神明座下的撒拉弗,用那本该只为神明歌颂功德的嗓音为他这样怯懦的胆小鬼念诵悼词。
太宰被人称为“血液中都流淌着黑手党的黑”,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应该现在就立刻死去。
死在修女落在他眉心的轻吻里,死在她慈悲而宽柔的祷告里,他不要再想世人的反应了,不必再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了,那些都没有价值更没有意义。
那些东西都比不上她落在额上的吻,像一朵开在心脏上的花——他可以在她这里得到永恒的宁静。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在太宰治准备安心接受活埋这样的死法时,奉命前来交接任务的广津柳浪带着一群人冲进庭院掘了太宰的坟,甚至因为挖坟而差点全体跪在怪物修女的十字架前,这群黑手党就特别没骨气地把太宰治“爱好自杀”的习性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等到太宰终于从棺材中被挖出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扛着十字架的千代安静地看着太宰被挖了出来,确定他的确是还在喘气之后就重新背起了十字架准备离去,结果却被浑身是土的太宰抱了满怀。
“我可以解释的!”太宰第一次觉得那么慌,“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千代困惑地抬头,仰着脖子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将近两个头的少年,“你没事就好。”
看着太宰愣怔的神情和沾满土灰的俊脸,千代莫名想到了落水的小狗,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岁,跟中也一样大,这么想着,千代就觉得心口微微一软。
“你没有死是一件好事,葬礼只是一场玩笑也是一件好事。”
千代踮起脚,伸出了手,太宰下意识地弯腰,便被千代摸了摸头,耳边只听见她温柔的低语,这般道:
“否则,没有人为你哭泣的死亡未免就太可悲了。”
……
千代回家给自己的老父亲做猫饭,为了表示诚意,猫饭里不仅有虾有菜还有鲑鱼与鲣鱼节,最后浇上柴鱼片和昆布煮出来的清高汤,一碗猫饭就完成了。
横滨是一座好城市,至少靠海的地方永远不缺鱼吃。
三花猫舔了舔嘴,显然对这一顿晚餐很是期待。
“爸爸,不是说过不能挠沙发了吗?”千代坐在地板上修剪沙发边上被抓出来的线,“这样是不对的,弟弟赚钱养家也是很辛苦的。”
三花猫头也不抬地埋在猫碗里,闻言艰难地将注意力从超美味的猫饭上移开了一点点,朝着自己的“闺女”喵了一声。
“你说是沙发先动手的?”银发小修女头也不抬,语气毫无波澜地道,“那好吧,但是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咪了,要学会无视沙发的挑衅啊。”